教室里只剩下一个人了。
苏哲坐在座位上发呆。
黑板上方的钟表已经过了十多分钟，他甚至有注意着分秒针转动的速度和频率，应该就是实际度过了这么长时间。
这时候他已经回想了许多许多，
从自己波澜不惊的人生，到某一天突然又和她相遇，
到他在手术室外的焦急时刻，
又想到可爱的女儿牙牙学语、慢慢离开她的怀抱学会自己走路的情景……
那些宝贵的记忆与过去，和此刻他小时候的样子和场景，让他一时间产生一种错乱感。
仿佛那些未来只是一个刚刚醒来的梦。
但他知道，那些详尽的记忆不可能是睡觉做梦就可以编纂出来的。
与此同时，穿越、重生、平行世界、时间逆转……
爱好看小说的他自然会涌出大量相关的猜测。
窗外天色越来越黑了。
苏哲觉得一直待在这里并不是一个好选择，虽说初三生有晚自习倒也不至于现在就关门。
他看了一眼左侧的几面大窗户，不远处的梧桐与校内的三层小楼勾起了他不少回忆。
那楼曾用来当作宿舍楼，不过这所中学这几年不提供住宿，因为大多招收的是家在附近的学生，而且学校面积以及建筑数量和生源量均比不过其他两所本地的初中，所以干脆就不用宿舍了。
只是听说后来学校有翻建，新修塑胶跑道教学楼等等，那已经是他毕业后的事了。
而现在的话，那楼里一层有一个小卖部，是被人承包经营的，每天不少学生去那儿购物。
此时也有三三两两的孩子从那儿出来。
他看到了一枚悠悠飘起的叶子，
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门口。
视线不由得在教室里各处扫过，
到门口时，下意识关了灯。
再回望一眼暗淡的教室，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出门。
“苏哲？”
他脚步顿住，
转头看到也恰好从一扇门走出来的少女。
她一边关门一边好像很开心的同他打招呼。
“你还没走呀？”
“你也？”
他看到那门上挂着的牌子，上书【副校长室】。
“嗯，我到我爸这儿玩会儿电脑，嘿嘿~”
“……嗯。”
他轻轻应着，嘴角浅浅微笑看向她。
每次看到少女的脸，他似乎总抑不住内心深处的某种雀跃。
那是年少的欢喜。
不过表面上他反倒更显波澜不惊。这导致或许有时候看起来他在她面前更冷淡些。也许这也是他和她在中学时关系并没有非常好的原因吧。
“正巧，那一起走吧！”
“唉？”
他不可避免地愣了一下，他应该从未和少女一起走过放学的路。一来是她爸爸会开车或骑摩托接她，见到对方，他躲避还来不及。再者他大多会一放学就选择立马回家，匆匆跑掉自然也没什么和佳人同行的机会。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家和她家并不顺路。
而在初中时期这个少年少女心芽萌动的时刻，一位男孩和女生稍稍靠近一些，都似乎伴随着暧昧的气息。他那时候反倒害怕这种感觉，哪怕内心深处其实很羡慕或渴望。
“好啊。”他轻声应道，“不过你爸爸不接你吗？”
“他这几天出差了，不然我也不会在他办公室玩这么久啦~”
她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嗯。”
她小时候应该也受比较严格的管教，甚至她偶尔吃一包零食都要悄悄地在学校里吃。
两人说话间沿着走廊，走到了门口大厅的位置。
看到那几扇玻璃推拉门，他不由得想到了第一次来到这个学校的那天。因为印象过于深刻，他当然不会忘掉。
因为他家距离学校挺远，他不可能中午回去。
家长每天给他生活费，早上和中午的时候他自己解决吃饭问题。
那天因为他第一次上中学，还不知道学校的准确时间表以及还有中午关门这一个规矩。
而就连教室门也被最后离开的同学锁上了。
那天他吃了饭之后早早地来了学校，发现教室门锁住后又发现学校大门锁了。
他就在这个大厅里站了一中午……
现在回想起苏哲也感觉自己傻乎乎的。
不过很巧的是，那天中午他第一个遇到的人，就是此刻和他站在一起的少女。
他还记得少女诧异的表情，
还问他怎么站在这里？
“你还记得那天吗？”
他记得自己都把地上的地砖数量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墙上的告示牌的文字读得滚瓜烂熟……
“哪天？”
少女眨了眨眼睛，
“你是说……？”
“啊，是啊，现在回想起来，也是蛮尴尬的，哈哈。”
他笑着推开门，却发现少女落后了一步。
见到他回头，又很快跟了上来。
他注意到少女穿着牛仔裤，他印象里她很喜欢穿牛仔裤。
她的腿很细，穿上牛仔裤显得更为纤细苗条，纤细而修长的双腿间在大腿处自然而然形成了空气三角。
“还好啦，不过我记得当时我叫你一起去我爸办公室坐坐，你没去。”
“嗯……因为你当时说的是，‘可以去办公室坐一会儿’这样的话吧！”而且他早也注意到老师办公室已经也是上了锁。他下意识不会认为少女有钥匙，也还不知道她的老爸居然有办公室。
他只记得少女消失了片刻，等到中午学校大门开了，同学都来了之后，少女才又出现。
“是嘛，苏哲你害怕去办公室？”
“其实是觉得你那是一个建议，而不知道你可以带我进去，不然我肯定不会再多站一会儿的啦——我还记得那时候腿的酸疼呢，哈哈。”
“原来是这个样子，我是以为你不想和我一起去。”
“怎么会~”他笑了一下，“不过说起来，如果是当时的我，可能也不太敢去‘副校长的办公室’，除非你强调一下，‘没有老师’、‘没有别人’之类的。”
少女小手捂着嘴巴轻轻笑了。
有的女孩子捂嘴笑，他会觉得矫揉做作，
而眼前的少女的动作却似乎颇具优雅。
在他眼中很合理，也很好看。
“呐，走吧。今天我爸爸不接我，我是要自己走回去——苏哲你家在哪里？”
少女好像有想要一起顺路的意思。
“额我家的话，因为有点远嘛，需要坐公交车才能回去。所以现在应该是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来着。”
他话里的‘应该’二字其实不那么应该。这时候父母帮他在外面租的房子当然是确定的事实。
不过少女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口误，
“我知道你是租房子啦！它在哪儿来着？”
少女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出门向东不远处……”
“啊，我家是出校门向左边……”
他一拍脑袋，
“我的意思是，左，向左。嗯，刚刚突然搞混了方向。”
他的意思是左手边，只是出口成了东。他只是下意识想表示相对方位。因为绝对方位的东，其实是出门右手边。
是的，他们学校大门的方向是北。出门左转的话就是向西走。
“真哒？”
“嗯嗯。口误口误。”
他真的是口误，不过下意识觉得少女会不会认为他是想陪她走而故意这样说。
“那太好啦~”
少女肩头的小书包似乎雀跃了一下，
他注意到这孩子明明应该写完了作业却还背着包。
两人一起走过教学楼前的国旗杆，向前来到了‘小操场’的位置。
这是课间操、跑步的位置。看到这里，他想起来中学体测之前每天跑步的情景。
“段诗雨，你作业应该做完了吧？还背着书包吗？”
“是写完了，因为还想回去写点小说啦~”
少女嘻嘻一笑。
他感觉自己从没有见过她一天有笑这么多次。
或者是他之前没怎么在意。
大概是深埋喜欢、羞于表现，更怯于追求。
他看着她，
曾经却是是错过了，
那么，现在会是第二次机会吗？
他突然幻想起和少女在这时候谈起恋爱，去共同的高中、大学，陪着她一起进步、共同生活。
让二人度过共同的青春，彼此的记忆里再没有缺失对方的空档……
站在那颗校园里最大的老松树下，他看着眼前漂亮的少女停顿了几秒。
但最终也没有打算说出“我喜欢你”这样的话。
少年喉头动了动，
“段诗雨。”
“嗯？”
少女好像在等待什么，又或者只是礼貌地等他回应。
“我爱你。”
“哦……唉唉唉唉？！！！”
少女的俏脸一瞬间变得通红，
那一向优雅的小手此时没有主张地乱舞起来，
整个人就像烧开的水壶一样。
“你好可爱。”
“呀——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