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简单介绍过后,店长带我去了试衣间,并在衣架上翻出来了件贵气逼人的白色燕尾服。
「唔……这就是所谓的战衣?」我问。
「怎么样?」
店长大叔对不设防地露齿笑,委实说,这个春光灿烂的笑容够格去给某款牙膏做形象代言人。
「怎么说呢……感觉有些夸张」
虽然谈不上花哨,不过这件衣服太白了,白的发亮,把人眼晃的生疼。
「这些不就挺好的」
我指了指旁边那些成套的黑西装,与这件皇帝一般华贵的白礼服比起来,其他这些就显得格外内敛。
「不不不」
店长一脸高深莫测:
「你知道白色象征着什么吗,轻云?」
「什么?」
我一头雾水。
「纯洁无暇,白色象征着纯洁!」
店长炫技一般又打了个齐天响的响指,念念有词道:
「只有完美的人,才能驾驭得住这纯洁无垢的白色!第一眼我就觉得你很适合这件礼服,轻云!」
『……第一眼你不是把我当成顾客了吗』
我在心里吐槽说。
不过顶撞未来顶上司的胆子我当然是没有的,所以没能说出口。
「好,我去试试……」
最后我这样说,然后接过衣服,走进试衣间。
这种衣服有着齐全的一整套,店长居然神乎其神地,一下就选中了适合我的尺码。
看来在某些方面,他的眼睛确实挺毒辣的。
不一会儿,我穿着这么一身洁净的燕尾服走出来,店长殷勤地围过来,对我啧啧了老半天:
「 C'est génial!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唔……不过还有提升空间……」
店长这么说,紧接着对我又是一番上下其手,在绝对称不上短的一段时间后,总算是完活。
然后店长把我引到全身镜前,像是展示一件经由己手打造的精湛艺术品一般,向我拱手道:
「喏,请欣赏」
「我……这……」
全身镜前,抛开那张快要磕到地面上的下巴之外,一切仿佛都是完美的:
修身的燕尾服使原本普普通通的身段显得愈加英挺,半长不短的头发被扎成了凌乱风的半丸子头,像是十九世纪欧洲宫廷里风度翩翩的管家。
委实说,华丽到连自己都有些不认识。
「完美啊!哪怕是黎大小姐,八成也没办法对这种货色挑三拣四了」
「喂,不要用“货色”来形容人啊……」
「跟我来,自己亲手打造的极品,孤芳自赏可不行」
店长又打了个如雷震的响指,无视掉我的吐槽,拉着我走出更衣室,走到了咖啡店另一边、一群穿着哥特洋装的少女面前。
「姑娘们,瞧瞧本店主的杰作!」
然后我就像只被围观着的宠物狗一般,被这帮花枝招展的少女们围观着:
「呜哇,好有气质,像个模特一样」
「这也太夸张了吧……想起来了个动漫男主」
「脑公脑公恰个V~~」
等等,被这样七嘴八舌地评价。
不过脑公是什么鬼?恰V又是什么意思?
我很有些无所适从,隔着玻璃窗向外看了眼把我领过来的凌彩,她依旧在阳光下慵懒地读着漫画,丝毫不理会我这只孤苦无依的小可怜。
这之后,店长又简单向我介绍了下职责所在。
他说我在青衣亭扮演的角色是一名白执事,实习期时薪二百圆,小费全算是自己的。
然后店长便火急火燎地拉着我签了就职合同,说实话店长那生怕自己逃走的样子,像极了坑骗无知少年然后噶腰子的诈骗团伙。
不过因为是凌彩介绍的,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嗯,虽然和凌彩也只是刚刚认识的程度,不过果然没办法对美少女心存怀疑。
然后,店长又向我介绍了些咖啡厅的大致情况,以及一些身为服务员最基本的知识。
在这期间我才了解到,原来青衣亭主打的是女仆咖啡,而像我这种男仆,则是为了拓宽业务范围后来才发展的,正处在摸索时期,这方面的职员同女仆比起来少之又少。
虽然店长对我说:
「轻云你行的!你能在这一行业里掀起腥风血雨!」
不过因为我只是来搞钱的、而没什么改变行业格局的雄心壮志,所以之后店长洋洋洒洒给我讲的几千字,我并没有听进去。
最后终于到了神圣的正式工作阶段了,店长说我应该在顾客中找个姑娘来练练手,我说我害怕,店长却豪笑道:
「没事的没事的,就算你再怎么犯错误,看到你这张脸过后也没人不会原谅的」
……不要捧杀啊。
可以的话,我当然会选择熟悉的人来做这种训练一般的事情,于是我找到了凌彩。
青衣亭外,凌彩正全神贯注地翻阅着手中的书本。
阳光璀璨,桌上盆栽的绿萝款款摇曳,凌彩的粉色秀发也随着咸咸的海风飘拂着,细缕如绢。
整个画面不带一丝冗余,像一张画风简约而明快的明信片。
「怎么了?」
察觉到我的靠近,凌彩暂时放下手头的事情,向我转过头来。
「看看我这一身怎么样?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姑且是被录用了,接下来我会加油」
我讪笑道,希望能从凌彩那里得到些建设性意见。
可不知为何,看到我后凌彩先是一怔,然后……
娇俏的小脸上,染了一抹潮红?
并不是十分显眼的红色,但因为凌彩皮肤很白,所以显得格外清晰。
「你没事吧?」我问。
「……啊,我没事」
凌彩又是一阵发愣,然后回过神来似的,抬起漫画去遮挡脸上的大片潮红。
「是身体有问题吗?」
说实话我这样一身白衣,唯一可能给人看出来的毛病大概就是『眼睛被晃瞎』了,不过那也应该遮眼睛才对啊……
「不,不用在意……」
凌彩支支吾吾了半天,好不容易调整好状态后,我才道明来意,于是我们便开始了一对一的服务员实习。
在此期间,凌彩以一名顾客的身份向我提了不少细节上的意见,我时不时的犯傻有时候也会把凌彩逗得咯咯直乐。
所幸面对的是凌彩而不是其他的女孩子,所以我才能免遭嘲笑吧。
对于这件事我抱有感激。
时间到了中午,韵姐给凌彩打了个电话招呼她回家吃饭,凌彩踌躇了一小会儿,还是向我道别,然后回家去了。
虽然在电话中韵姐也热情的邀请了我,不过天天去打扰也不太好,所以我以委婉而又坚定的语气拒绝了韵姐。
虽然之后韵姐哼唧了老半天才作罢。
于是,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小店潦草应付过午饭之后,下午我又投身于自己的工作之中。
虽说无可避免的有些生疏,不过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难道我真的是个天才?
好吧也许丰厚的报酬才是最重要的。
有句话不是这么讲的么:『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而且不知为何,下午凌彩又来青衣亭了。
像上午一样,她赖皮地点了杯浓缩咖啡,然后蹭来好几本漫画去看。
不过不同的是,偶尔她会向我这边传来偷偷摸摸的目光,可在与我的视线交汇过后,她又会迅速地别过头去。
终于有一次,在闲暇的片刻,我直直的对上了凌彩的视线,我向她微了个笑,她则又拿起了漫画书,手忙脚乱地去遮挡自己的小脸。
……虽然稍微有点在意,不过该说猫系少女就是那么的捉摸不定吗,我没有过多深究。
半晌的工作之后,虽说依旧有些生涩,不过我也逐渐得心应手起来。
虽然店长所说的『今天绝对能大卖』这一点并没有实现,不过这才是正常的吧。
就算我再怎么对自己的外貌自信,也完全不会认为自己能够产生多么大的轰动。
不如说,现实世界就是那么的现实。
「喏,我请你」
傍晚下班过后,我把一块在青衣亭自费购买的水果蛋糕递给凌彩。
「嗯?」
「请你的,多谢你给我找了这么一份好工作」
「没事啦,受到录用不还是靠你自己的努力」
「……虽然也许我完全没有努力……」
只靠着母亲赐予的皮囊就得到了如此美差,再扬言自己仰仗的是『努力』,就多少有些恬不知耻了。
「总之先尝尝吧,店长教我的,说喝完咖啡后吃点清凉的水果可以解腻」
凌彩朝我眨了眨眼,还是浅浅道了声谢,然后接过水果蛋糕小口地吃了起来。
或许我们之间那种似有似无的距离感,现在不知为何有些缩近了也说不定。
其实我也想多交一些朋友。
不如说,我想要遇见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事。
这不正是自己逃离那个『牢笼』所追求的吗?
一想到自己可以像只羽翼尚丰的雏鹰一般,自食其力,品尝到自由的味道,我便油然而生一种美妙的情感。
在几年的扭曲之后,生活还是走向了正轨。
虽然或许永远也忘不了绪姐,但我会怀着不辞而别的歉疚,去好好生活。
「铃铃铃——」
路边万籁俱寂之时,我的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
有些奇怪,现在只有绪姐和韵姐有我的联系方式,可绪姐已经被我拉黑了,韵姐有事的话应该也会首先打给凌彩。
我看了眼凌彩,凌彩依旧在小口吃着蛋糕,看到我传去视线后,她指着我的手机说:
「又是骚扰电话?」
「也许吧」
电话的IP地址是一座我从不认识的城市,很大可能是误打……
不过我的内心深处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的。
应该是绪姐吧。
我很想拒接,但我觉得如果是绪姐的话,我应该接过电话好好道个别。
虽然对于几年的朝夕相处,再怎么说在电话里道别也过于寒酸。
拨通接听键,我能感受到自己的手掌在轻颤。
「……」
沉默。
电话拨通,两边却都是死一般的沉默。
终于,电话的那头首先打断了死寂。
「你没回来,对吧?
「我知道你在白沙汀,小云。
「我会找你的,小云……我一定会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