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犹豫了一阵子之后,我还是搭话说:
「白海在国内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吧,白色的浪,白色的潮,白色的沙滩,一切都是那么的纯洁无暇。
「在这样一座缓速的滨海小城里生活,确实很不错」
我想起了小时候,和妹妹一起在白海滩上捡贝壳的往事,记忆朦胧但又清晰。
眼前的少女就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但说实话回雪和她长的完全不像,不过这楚楚可怜的小女生样却都如出一辙。
细数下来,其实直到现在,自己的人生也就分为那么两个阶段:在白沙汀度过的童年时期,以及在北方和绪姐共度的几年。
……为什么总是会无端地回想起那个女人呢?
柳绪,柳绪,柳绪……柳绪。
我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绪姐的名字。
关于绪姐的名字我有两段最为深沉的记忆,一个是在舅妈家绪姐拿饭菜勾引我那天,我问绪姐的名字是什么,她微笑着说:
「姐姐我叫柳绪,怎么着,好听吗?」
「好听,是柳树上的那个柳絮吗?」
「不是哦?柳倒是那个柳树的柳,不过不是那个絮,是情绪的绪哦?」
绪姐重重的抚摸了我的额头,一脸宠溺地对我说,然后抓起我的手摊开,用细嫩的食指一笔一划地在上面写了个『绪』字。
「不过绪姐姐倒是不喜欢那个和自己同名的东西呢,因为会过敏」
绪姐又说。
另一个则是在和绪姐确认恋人关系之后,有一天晚上我们彼此袒露着身体紧贴在被窝里,绪姐从身下将我环抱而起,让我坐在了她赤果柔软的肌肤上,说:
「小云,喊一下姐姐的名字」
「为什么?」我不解风情地问。
「因为——现在绪姐是姐姐的同时,还是小云的恋人哦?
「恋人之间互道姓名是很常见的」
「……那……,绪」
「姓名呢?姓·名!名有啦,姓呢?」
绪姐使坏一样咄咄逼人道。
「柳绪」
「……哈哈哈哈,还不错」
一阵意义不明的沉默过后,绪姐又调笑说。
「所以,以后我都要把绪姐叫做柳绪吗?」
「不用啦,感觉还是绪姐会好一些」
绪姐把脸从后面紧贴过来,左耳处因此感受到了一阵潮热香甜的吐息:
「因为因为,“柳绪”是所有人都可以叫的,而“绪姐”却是独属于小云的呀。
「小云都是绪姐的了,绪姐当然也全——部都是小云的」
………
……
…
「是这样呀……」
听到我擅自的接话后,金发少女没什么动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伴着夕阳的余晖,少女的淡金色长发随海风款款飘拂着,咖啡早就喝完了,和着凄清的暮色,少女滞坐在椅子上,一双美目盯紧了海边迭起的浅浪,似在莹莹发亮。
「好厉害!」
像是脑内某根短路了的线突然被接通了似的,原本淡漠的少女突然朝我转过头来,一脸崇拜。
「啊?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有表现的很厉害。
「因为大哥哥你好像很能说会道的样子嘛」
少女说。
原来是刚刚那白到不能再白的几句话在作祟。
「没有啦,很普通的提一嘴罢了……而且我也算不上是你的“大哥哥”吧?外表上看起来,我们的年龄也差不多」
「差的多啦——」
少女将那双白嫩的小手举的老高,示意道:
「明明身高有那么高?」
「……很一般啦,很一般的程度」我说。
虽说和绪姐居住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参照对象,不过通过这几天对青衣亭男性顾客的观察,我发现自己的身高并不算很高,但也说不上矮,大概就是普通水平。
通过对比来看,绪姐在女生中则是格外的高。
我们经常比身高,刚认识时我比绪姐要矮不少,不过后来渐渐地我就后来居上了,这之后绪姐总会一边比身高、一边闹别扭似的鼓着脸颊嗔怪:
「又背着绪姐偷偷长这么多!」
那是在去年初春,绪姐的身高在我眉毛这里。
为了对我这『背叛』行为发泄不满,她不甚费力地把我的脑袋摁了下去,照着我的嘴巴一顿猛啃:
「嗯……啾……嗯嗯……哈啊……」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最后一声娇吟,绪姐才终于把我的头松开,嘴角拉着细靡的银丝,满脸潮红:
「不过绪姐要亲小云倒还没那么费力呢,看,都不用踮脚的说」
不过话说回来,眼前这名少女在身高上倒真是没什么常识。
是缺乏观察呢,还是缺少和异性打交道的常识呢……
看我似乎很有常识的样子,少女又缠上来问我:
「大哥哥,你有在白沙汀以外的城市生活过吗?」
「大概有吧,如果小乡村也算得上是“城市”的话」
「小乡村?那是什么?」
少女很没有常识的问我。
大概就是在问我农村与沿海小城之间的差别吧,思索一番过后,我说:
「就是会有一大片土地、用来种瓜果蔬菜的地方,和白沙汀相比在环境上别有一番韵味,不过缺点也是有的,比如道路比较差,大都是些土路和石路……」
毫无纲要地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穿达出去。
不过,土路啊。
想起了那天,翘家去找工作中绪姐的情形。
那天自己就是在村子里几条土路上绕了半天,最终才在一位可靠女性的带领下找到了绪姐工作的地方。
……
「土路?」
少女又问,那对大眼睛里烁动着月光的倒影。
「就是泥土被压实之后的道路啦,其实平常倒还好,不过雨天会很泞,有一次我栽在地上摔了个大马趴……」
这之后,我又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自己摔在泥里的景象,把眼前这位少女逗的咯咯直乐,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这之后我们又交谈了很多,大部分情况都是基于这种她问我答的模式,少女的问题很单纯,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蠢,像是:
「海里面到底有没有美人鱼?」
「酸菜鱼?是种又会吃醋、又菜的笨蛋鱼吗?」
「黄鼠草是什么?长的很像是黄色老鼠的草?」
委实说,这些蠢到一定境界的问题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没头没脑的,完全问不到点子上。
但因为店长所说的大小姐还没有出现,闲来无事,所以我也就只能陪她聊聊这些蠢天。
不过该怎么说呢,毕竟自己也是那种和正常生活脱轨了好几年的非正常人,所以被比自己更缺乏常识的人询问生活问题、并且投来崇拜的目光,也是让我很受用。
渐渐地,太阳完全落下了。
月华洗夜,海风蔓生,不知何时起少女开始沉默,只面露温和的表情,倾听着白夜下的潮汐声。
「原来是这样啊,生活真大呢」
最后少女说。
是啊,生活很大。
如果绪姐没有那么病态的占有欲的话,我想我们会分享这个偌大的世界。
我们会在白海的海边捡一捡贝壳,那时候绪姐大概会甜腻地黏上来,撒娇说「好漂亮呀,在老家从来都没见过呢」
傍晚我们会找家烧烤店吃海鲜,绪姐应该会吃了一口过后,满脸幸福地说「好香啊小云你也来尝尝」然后把只抿了一小口的烤鱼伸过来喂我。
而夜深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去坐摩天轮。
我们会分享刻有『林轻云&柳绪』MP3中的某一首歌,可以是周杰伦的某一首小情歌,不过我更想在那时候播放陈奕迅的《幸福摩天轮》。
iPod shuffle需要用电脑来下载歌曲,所以MP3中的歌曲都是绪姐在工作单位借电脑来下的,里面的歌曲自然也都是绪姐精挑细选的,在这之中绪姐很喜欢那首歌,因为她觉得坐摩天轮应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可后来她对我说:
「其实摩不摩天轮的也无所谓啦,和小云在一起做什么都是浪漫的」
「绪姐,等以后我们一起去白沙汀吧?虽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不过那里有全国最大的摩天轮」
我这么回答,绪姐朝我露出甜美而又幸福的微笑。
这些都是我和绪姐认真讨论过的,但大概也只会留存在那天晚上,我们共同的遐想之内了。
……
真是,
该死的。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为什么一有什么事情,自己总都会想到柳绪啊?
明明现在就只是个偏执的疯子!
把我折磨的也像个疯子了!
「姐姐怎么还不来呀……」
没有理会少女的喃喃自语,经历着销魂蚀骨的折磨,我心如刀绞。
我想了想,果然是因为自己『曾经』最喜欢绪姐了。
哪怕是两只靠近了会伤到彼此的刺猬,曾经也有这么一天,它们被全世界所抛弃,却又依偎着舔舐彼此的伤口。
无论现在、以后会怎样,我喜欢过绪姐,所以她在我的心里刻下了深及灵魂的烙印。
无可磨灭,药石无医。
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它就会发出淬火般灼灼的光与炙,宣誓绪姐在自己心底的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