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觉得,自己和绪姐大概是两块拼图,曾经也被各自的孤独拼凑地还算严丝合缝。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各怀鬼胎了:
自己想要挣脱这块拼图的基盘;而绪姐则是想要无限地扩大,大到想要包裹住我的一切。
早晚会崩塌。
看完海,我们打算去游乐场里坐摩天轮。
「嘿」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石板路上偶有行人路过,走在半路上,绪姐又调皮地把我的手扯到一边,揽在了她的胸前。
她说的不错,我们之间像这种亲昵的举动,几乎从来都是由绪姐主动进行的。
而只有在绪姐闹脾气、耍性子的时候,自己才会手忙脚乱地去哄她。
有时候我也会想,这算是恋人之间应该的相处方式么?
绪姐向自己告白的时候,我也只有十几岁而已,对爱情的概念也是懵懵懂懂的,对于肩负着一个人沉重爱意的责任感,当然也不会有多深刻。
不过如今,我产生了怀疑。
这真的是爱情吗?
有没有可能,自己只是在把绪姐当成个类似于妈妈的角色、或者至少只是个姐姐,去享受她的宠爱?
像是走在独木桥上、那样岌岌可危的平衡感又缠上来了。
总觉得这种微妙的平衡,坚持不了多久。
游乐园离这里不远特别,我们打算就这样一路相伴着走过去。
一路上,我就怀揣着这样煎熬的心情漫步着,可绪姐看起来倒是挺开心的,一脸满足的小表情,嘴里还轻哼着歪七扭八的小调,有点像《简单爱》。
虽然这时候气温已经有所缓和、路边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不过见此情形,绪姐也只是把我的小臂在她胸前箍的更紧了一些而已。
自己也因此感受到了,绪姐胸脯处那两团不很大、但又曲翘柔软的酥胸。
不过,就这样心不在焉地并肩走着,我们两人终于还是发生了个小差错:
大概对过走来的那个女生路上也没怎么专心吧,她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了我的身前。
说实话,磕的我生疼。
不过身为男孩子,我的身体应该更加坚硬一些,所以对方感受到的疼痛感应该更甚于自己吧。
我决定为此简单道几句歉,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还未等自己开口,一旁的绪姐又冷着脸发话了,语调阴鸷:
「给我好好看路啊,没长眼?」
「哈啊?」
对方显然也被这明显有些冲的话语惹恼了:
「什么叫我没好好看路啊,是咱们都没注意路况吧?
「而且注意一点说话好不好,谁没长眼」
两人的攻击性,都有些超出事态本应有的程度。
想要稍微缓和下气氛,因此而身体微微前倾、想要说点什么,然而就这样几个轻微的举动,都被此刻正气势汹汹同路人对峙着的绪姐看在了眼里,她伸手将我一拦,示意我闭嘴:
「小云,不用和她讲话,这只会把你自己给玷污了」
玷污什么的……说的有些过了吧。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
对方的女生狠狠瞪了一眼绪姐,也昂着气势说道:
「多大点事,有必要这样么?」
「“多大点事”?」
看得出来现在绪姐很生气,纤美的薄唇也因此剧烈颤抖着:
「非要逼我戳破你,是不是?
「你不就是想要借这个机会制造点邂逅,想要勾搭我的小云么?!
「别以为我看不穿你那点小伎俩!」
想的绝对有点太多了吧,绪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路人的满脸无语:
「就算这个男生长的确实很帅不错,可也不是人人都围着他转的啊」
然后她又扭过头来,冲着我说:
「唉,看小弟弟你也有一点可怜,摊上个神经这么敏感的女朋友」
啊啊,女朋友么……
说实话,我已经在深深怀疑着,自己有没有将绪姐当作女朋看待这一问题了。
「你再说一遍?!」
绪姐明显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挺身上去死命瞪着对方,咬牙切齿道:
「谁神经敏感了?
「就是你这个贱人,想要勾搭我的小云!
「还有,别把我的小云喊成你的“小弟弟”,他的姐姐只有我一个!」
「好啦好啦,绪姐」
因为绪姐闹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要制止她。
可听到这句话的绪姐却像是个被误会了的孩子一般,转过头来,一脸复杂地望着我,神情中有错愕,有动摇,但最多的是委屈。
「真是个疯子,小弟弟你还是趁早和这家伙分手吧」
路人然后用有些关切的语气对我说:
「你人很好、性格也不错,肯定能找到比她更漂亮,也更善解人意的女朋友的」
……
善解人意,么。
但绪姐就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啊,了解到,有时候自己都觉得她是个洞悉人心的小恶魔。
可有些时候,我反而觉得这种一有什么想法、都会轻而易举被看穿的情况,太过压抑。
「真是个疯子」
最后,路人狠狠斜了绪姐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这算是赤裸裸的诋毁了吧。
放在以前,自己绝对会挺身而出为绪姐作辩护,视情况来看、可能会动用武力也说不定,虽然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在男生中不算特别壮。
可是现在,面对他人对绪姐评价出的『疯子』一词,我居然有些波澜不惊——
甚至可能有些认同。
绪姐倒没对这个评价作何反应,在绪姐的眼中,可能别人怎样看她都已经无所谓了。
她只是用易碎而感伤的眼神,深深望着我。
似乎是在苛责:
『小云,为什么我这么爱你,你却要帮着外人一起来伤害姐姐呢?』
「绪姐,稍微正常一点吧」
我说。
从表面看来,这句话好像是挺正常的。
但我和绪姐两人都明白,此时此刻,这句话的杀伤力究竟有多大。
绪姐依旧死死瞪着我不放,神情既狠戾又委屈。
该死、该死,又是这种眼神。
这种被深爱着的人伤害之后,愤怒而又乞怜的眼神。
「明天我们就回去,回我们的家」
最后绪姐阴冷地说,语调里却是难以掩饰住的哭腔。
像一条贯彻天地的雷柱,随之而来的却是绵绵细雨。
这时候绪姐没有问我的想法,或许她认为我根本不会对此产生异议,但也可能就算自己有异议,这次绪姐也不会迁就我。
「外面太肮脏了,哪里都脏。
「都快把小云给染脏了,那可怎么能行呢」
海风突起,绪姐两侧的碎发随之款动,背着暗沉的暮光,她的明眸好像失去了高亮一般,狰狞可怖。
绪姐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手,像是捧起一件世所罕有的宝物,先是在她那柔嫩的脸颊上轻轻蹭了蹭,可到最后,她却用几乎快要攥碎了血肉的力度,把我的手狠狠握进了她那柔软的掌心之中:
「今天就先这样吧,毕竟手头也没别的什么东西可以把小云锁在绪姐的身边。
「不过小云,你要好好答应绪姐,
「今天一整天都不能撒开绪姐的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