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没趣的——
这便是打小在孤儿院长大的我,对于世界的看法。
而且自认为还算是比较高的评价。
因为孤儿院也算个浓缩的小社会,形形色色的人都会在这里露面,各种各样的人见多了,我也多多少少有了些自己的见解:
每个人都像是雪花,出于纯洁,但又会在尘世的沾染下落满泥淖。
所以在我眼里,世界既不是黑的,也并非是白的,而是朦朦胧胧一片灰。
像是融雪天路边尚未完全融化的雪泥,黑与白交织,泛滥出令人感到恶心的颜色。
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到底哪里存在纯洁的乐土呢?
有一天,一个扎着紫色长发、很有母性气质的大姐姐给了我答案,那时候我还没有要被她收养、成为女儿的自觉。
总之,我一直在找寻着的无垢之地,终于在妈妈拎过来勾引我的一大堆东西里发现。
漫画。
拓展到变成自己之后的喜好,便是二次元。
因为她就是那么的纯洁无瑕呀——
人们将一切的虚伪与邪恶尽数刨除,把所有的温柔,可爱,以及美好,通通寄予在那些被明快的线条所勾勒出的少男少女们。
反正我爱看的二次元作品都是这样的。
于是,在被妈妈收养后,我对这个美好乌托邦的兴趣就变得日益浓厚,在妈妈的许可下,购买了许许多多的漫画书。
虽然自己也有过担心,担心教国文的妈妈会不会对自己这有些脱线的文学爱好感到抵触?
但是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妈妈是个很温柔的女性,虽然在外面是个很严肃的教师,但在家里便是个十足的干物,一点锐气也没有。
说实话妈妈很可爱,她也许是我见过距离美好的二次元所最为接近的人,她很爱我,我也很爱她。
不过世界终究不是仅由一个人所构成的,当面对起新家之外的一切,校园,大街,商场……
雪泥又涌上来了。
越对比,我就越觉得现实太肮脏、二次元太美好。
那些只会出现在屏幕内、书页上的纸片人,虽然虚无,但却纯洁。
于是我越发开始抵触现实中的一切,每天除了做一些必要的事情之外,便是一头扎进这样一个又一个的精神世界中。
不过还好,在自己身边的人倒是都没那么讨人厌……
虽然好像从始至终也就只有妈妈而已。
正当我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就只能身处在这片灰濛濛的雪沼之中时,世界却又将一个纯净到、不带一丝杂质的少年,推到了我的面前。
林轻云。
但第一次在列车上见到他的时候,我还不觉得他有多了不起。
不就是长的帅气了一点么,那些颜值高的偶像不是一抓一大把……
好吧但是不得不承认,论打破次元壁的可能性,我好像还真没见过几个比他还要有希望的男性。
但二次元的美好,可不仅仅是靠颜值决定的。
在此表象之下,它还将三次元的一切不纯净之物剔除殆尽。
倒也不是说看不起斜对面端坐着的少年,不过对三次元的一切生物,我都一视同仁。
除了妈妈。
林轻云是长得不错啦,在妈妈没出息地睡着、自己和他交流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他的气质和谈吐也比较温良。
不过依旧不如二次元。
很好理解,因为在我喜欢读的那些像是漫画之类的作品中,即使是没什么戏份的配角,他们也不会做些相比之下太过违和的事情。
就像林轻云,就算是大帅哥,身在三次元中,至少总会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放屁的吧?
像这样的思考所带来的落差,放在林轻云这样优秀的人身上,也只会显得更大——
不过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妈妈居然轻易地沦陷了?
对这个和我同龄的少年?
逐渐参透出这一事实的我,一时间还真是有些头大。
不过妈妈好像也没谈过恋爱来着,没谈过不等于不向往,不如说,像她这样长期没得到过爱情滋润的女性,应该很渴望能有个值得喜欢的人吧。
于是怀着『虽然可能性很小,但和自己同龄的少年依旧有可能要当自己的爸爸』的复杂心情,我还是帮着妈妈找到了她曾经的校服。
这是色诱吧?!
看着虽然穿着和形象很有些违和、但画面感依旧富有爆炸性的白丝水手服形态妈妈,我不得不替那家伙担忧起来。
应该没人能拒绝得了那对成熟过头、在比较紧凑的水手服下呼之欲出的胸脯吧?
简直就跟动漫里典型的成熟大姐姐形象一模一样。
不过还好,在林轻云第一天来自己家做客的时候,自己各种各样的担心并没有成真。
他的态度很礼貌,把握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并没有让我感到讨厌。
说起来好像有些夸张,不过除了妈妈之外,这种情况确实还是第一次。
之后林轻云还向我们打听了工作方面的事情,看他底子还不错,所以向他推荐了青衣亭的招待原一职。
以他的姿色,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吧。
到时候说不定为了感激自己,他会为我cos一些自己比较喜欢的角色也说不定。
让他来扮的话,应该是三次元距离那个美好的世界最为相近的情况吧。
当时我怀抱着这样的小心思。
于是,我和林轻云的缘分,就这么悄然展开。
可是随着接触我却渐渐发现,他似乎真的有种纯净的剔透感。
长相只是个附带项,主要是有关他的一切,都是那么天衣无缝:
在学习会上被我骂是笨蛋的时候会露出苦涩但又温和的微笑,妈妈给他做晚饭的时候会体贴地去帮忙,在咖啡店会偶尔来给自己送上一份甜点……
随着接触的增加,萦绕在我心中的:
『他就像个并不十全十美、但就是无懈可击的校园漫男主,而且是畅销榜第一那本里的』
像是这样的想法,渐渐明晰起来。
虽然以他的智商很大可能读不了高中……
不过这也是二次元里常见的小缺陷,如果一个人的优点已经足够,那么这样的缺点也只是会让他的形象变得丰满,视情况而言也会变得更受欢迎——
大事不妙了,有点。
我好像欢迎他有些欢迎过头。
因为他真的……太剔透了。
像是雪沼之中兀自显眼的一块冰雕,不染一丝杂质。
你越看他,你的视线就越像一束光似的打在他身上,璀璨夺目,只会把他映照地更加熠熠生辉。
『完·全·不·妙。
『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约会这天,共同漫步在白海滩上,一边偷瞄林轻云那刀削般完美的下颌线,我一边这样偷偷地想。
最后我还送了他袜子,因为看论坛上好像有不少喜欢二次元的男性对脚感兴趣。
身为女生我倒没什么感觉啦,不过我自认为自己的小脚还算漂亮,也没有异味,如果林轻云能够喜欢的话那就再好不过。
但还是先喜欢上我、再爱屋及乌地喜欢上自己的脚,这样循序渐进的过程会比较好一些吧。
不行不行,怎么老是在想关于脚的事情。
总之,在这天,我完完全全明白了自己对待他的感情大概不是『好像』,而是『就是喜欢他』。
其实,自从打起想要和他一起约会的小心思之后,我就隐隐约约的有这种想法。
但伴随着这种酸酸甜甜的感觉激荡在心里,一种略有些苦涩的味道也随之而来。
他是一座剔透的冰雕,但未来会染上谁的色彩呢?
会是我的吗?
委实说,完全没有自信。
我自认为外貌和性格至少都是没有明显的软肋的,粉毛粉眼睛,周围不少人都对我作出过像是『典型的中学美少女』这样的评价……
虽然他们怎么评价我都无所谓,不过果然,还是想要林轻云眼里的自己更加耀眼一些。
但事情好像并不尽如人意 。
林轻云很优秀,优秀到他的身边理所当然围着一圈这样那样的女性:
在我们初中远近闻名的大家千金黎纱,还有她那个高雅而又乖巧的妹妹,活泼的青梅竹马,还有尽带着成熟韵味的妈妈……
最后一个倒是无所谓,被妈妈勾引进家门后,大不了和妈妈一起喜欢他。
不过,自己的心情就是这样的患得患失。
因为我完全没有特别拿的出手的竞争力:
论家境比不上黎纱黎织,论相处时间比不过他的青梅竹马,论女性魅力比不上妈妈……
怎么又把妈妈论进竞争对手里了,总之我俩谁能勾搭住林轻云都一样。
还是要尽早出手,不能让林轻云进入校园后再接着散发魅力了,那样只会让自己的竞争对手变得更多。
果然,在开学的第一天,林轻云好像就被许多女同学给惦记上了。
不行、完全不行,要赶快表达出自己的心意。
所以约在天台碰面过后,我有些急匆匆地表白了。
并没有事先作多么充足的准备,但这也是依旧我的爱意,以及真诚。
所以快快答应我吧,我的男主角。
可是我被拒绝了。
倘若仅仅这样也就算了,就算是倒追、自己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可是在被拒绝的同时——
能感受到他眼眸之中埋藏着并不隐蔽的,厌恶。
我被讨厌了么?
被他狠狠拒绝之后,我很是惶惑。
但不知为何,与此同时,自己的心底却又翻涌出一种别样的快感:
林轻云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完美,他也是有着劣性与缺口的。
我大概是第一个见到他这个瑕疵的人吧,说不定还是我首先在这副剔透的冰雕上开凿出来的。
由此,我的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种可耻的快感。
我知道这样很不正常,但就是有快感,被林轻云用微泛着厌恶的冰冷眼神所注视着,我的脸颊和小腹却好像在因快感而感到发烫。
这天我们不欢而散,但我一定是要让他喜欢上我的。
第二天,不知为何林轻云没有来上课。
所以一整天,我都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度过的。
因为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他正在做什么呢?
他会不会在和一个自己不认识的漂亮女生约会、甚至亲吻?
控制不住的心情像是泛滥的洪水,把我的心门冲了个稀烂。
火烧一样。
一想到林轻云未来的伴侣可能不是自己,他会是男主角、却根本不会喜欢并非女主角的自己——
为什么不是我呢。
他喜欢的只能是我。
不要被其他人所污染。
所以,在林轻云返回学校这天,看着依旧大受欢迎的他,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了别说不像是女主角、甚至可能是阴暗的反面女角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趁着体育课,我做出了『栽赃陷害』这样龌龊的事情。
既然你是任谁都爱慕、渴望着的冰雕,我就在你身上涂点污泥好了。
在你被全世界所抛弃的时候,只有我依旧深深恋慕着你,所以就只能爱我了吧。
这样一想,做出卑劣之事的耻辱感,转瞬却又被燎天的喜悦所掩盖。
但我并不知道的所作所为会对林轻云作出怎样的影响,也许微乎其微,但也可能会毁了他的一生——
不过灌铅的骰子已经掷出,做出选择后所带来的、命运的转折也已然既定,现在就只能静待它的点数。
所以林轻云,求你在阴暗的泥沼中陷得更深些吧。
那样你才会明白,明白我究竟有多爱你。
至于做了龌龊的事情,我深感抱歉。
之后就让我付出自己的一生来补偿你吧。
等你喜欢上我之后,你想怎么对我也都可以。
可以宣泄你的感情,可以发泄你的**,可以把你那些完美表象之下或许存在着的污点,通通向我展示出来。
不如说,请你只对我展示出或许并不完美的一面。
但我已经陷进去了,不完美也没关系。
我爱的就只是你。
只要你能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