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在海滩边立了个火堆，然后放上木架子，在架子上串好大块的肉，开始了烤肉。
这一次还多了一味调料。
少女还在沙滩上玩着，脱掉鞋子，光脚踩在了沙子上。
这一切对她而言都很陌生，很新颖。
在到达鞍山驿之前，她对于海错的印象是在书上；在到达添桥村之前，她对于海洋的印象也是在书上。
而现在实际踩在了沙滩上，才深刻体会到了海与沙滩指的是什么。
领队无法体会得到她的心情，但领队知道她会喜欢这个地方。
当一个外地人对本地人看到腻的风景像个开心宝宝的时候，本地人无法和外地人感同身受，无法体会得到那股新鲜感在外地人体内肆虐的欣喜感。
正在烤肉的商队领队看着那个少女，也不由自主露出了微笑。
回想起添桥村庆典那天下午在码头看到少女时的模样。
由于那里没有沙滩，少女当时就站在码头旁边看海。
很出神，眺望着远方，不知道具体在看什么。
领队当时没打扰，在村里转了一圈，过了半柱香以后再次路过码头，发现少女还在那里眺望远方，仿佛没有动过一样。
那个时候，领队才猛然醒悟，少女只是在单纯的看海。
海对于领队来说，已经看到腻了，并不觉得海有什么好看的，但少女却似乎没有看到过那个地方的海，所以看得很入迷。
领队猛然意识到一些事情，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变得急躁，变得急功近利，已经难以慢节奏的生活，许久没有静下心注意身边的事务了。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他带着少女到了曹庄驿站这边靠海的沙滩。这一天，领队暂时放弃了身份，放慢了节奏，不再去思考货物的事情，不再思考抢季节抢市场的事情，也不再去想家族的事情。
他今天只想做个普通人。
这份心意并没有能感染所有的商人，仍然有一人离队了，说是赶时间要回江北。
大家并没有责怪离队的伙计，反而送上了祝福与安慰。
剩下的其他商人没走，也难得在沙滩这里过了一天慢节奏的生活。
少女大概是玩累了，也回到了队伍那里，和大家吃起了烧烤。
一口咬了下去，她也发现了味道不对劲，有一丝丝的甜味。
领队拿出布袋给她看了看，原来里面是红色的粉末。
少女越吃越觉得奇怪，烤肉里加糖，不是不好吃，只是觉得很奇怪。
相反，那几个商人却吃得津津有味，似乎很喜欢这个吃法。
吃完烤肉，几个商人也在沙滩那边走动了一会儿。
少女则是找个地方坐着晒太阳。
就这样度过了白天。
回到曹庄驿的时候，大家都是开心的。
这份开心持续了一小会就结束了。
次日早上，商队领队失踪了，还是老样子，行囊和马车都在，只有人不见了。
其他商人唉声叹气了起来，只能住在曹庄驿站的民用客栈继续等着，又浪费了一天的食宿费用。
晚上，领队果然回来了，穿着别人的衣服，据说是从其他商人的手里买的。
问他去哪了。
他回答，一觉醒来在20里之外，还是荒郊野外。
根据海的方向定位，找到了大路，在路上拦车，问明白了地点，然后坐别人的车回来了曹庄驿。
这个突发事件让商队笼罩了一层阴霾。
要么就是食梦兽貘还活着，要么就是还有其他貘正盯着商队。
接下来的几天，众人都寝食难安，只能尽可能靠近少女，希望能得到少女的保护。
直到三天后，众人到达了路途上多次念叨的一个地方：山海关。
长城将辽东隔绝了，想要进出长城内外就需要通过关口。
山海关是最出名的一个地方。
将士出征要通过这里，敌人要攻入大明内地，也需要通过这里。
通过这个地方以后就会进入京师管辖的北直隶区域，可想而知此处有多重要。
可以这么说，一旦此处失守，京师的人就要寝食难安。不至于面临兵临城下的局面，但会丢失大好的防守优势。
越来越靠近山海关，这里的人也越来越多，比锦州城里的人还要多。
有出关的，也有入关的，还有被阻挡在外的流民。
看着那些跪地乞讨的流民，少女把自己的小食给了他们。
商队领队来不及劝，眼睁睁的看着少女捅了马蜂窝。果然，更多的流民一窝蜂涌了过来。
“行行好吧，善人！”
“求求你，我已经两日未食。”
“我不进去，求求你们把我的孩子带进去吧。”
领队看着少女那双灵动的金色眸子，眼神中明显不是感觉到了麻烦，而是希望领队能帮忙。
少女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掏出了一个袋子。
见状，领队再也按捺不住，冲刺过去，用力拦住了少女，防止她干接下来要干的事。
她竟然掏出的是钱袋子，想要撒钱？！
哎哟我的妈呀，现在的玄门修士都这么没常识性的吗？
感觉到了少女是在玩真的，领队倍感无奈，像是在带小孩子。
他只得吩咐下去，让商队的所有人都拿出了一成的粮食。
看着少女那双依旧盯着自己的金色眸子。
领队头皮发麻，决定拿出一半的粮食。
少女依旧盯着他，眸子仿佛能出水。
领队还是撑不住了，决定拿出所有的粮食。
由于流民太多，领队只能现场稀释派粥，商队的粮食确实让这些流民吃了一顿饱的，但也仅仅是一顿饱。
有流民想要上车，希望能被带进关内。
领队是真不敢干这个，只能跪地求饶，希望流民能放过自己。
或许是派粥起到了效果，或许是他跪地求饶起到了效果，流民也没为难他，放他离开了。
商队狼狈地到了山海关，准备通关。
看到他们过来以后，守关的士卒不断摇头，说：“看你们也不是第一次跑这条道的商人了，还这么做事？不怕把自己搭进去吗？”
似好意，也似责怪。
领队一边叹气，一边笑了笑：“你们不也是吗？怎么不把他们赶走？”
士卒笑了笑，没回答。
山海关这样的重地，当然不允许民众长期在这里逗留，谁也不知道什么人是不是带了点坏心思，在这里抓到的探子可太多了。
上边吩咐了多次，不要让流民在这里聚集。
守门的十多个士卒一般是装装样赶几下，然后就没管了。
将那些无法通关的流民赶走，无异于杀了他们，他们留在这里还能对路过的商人乞讨，也确实有一些商人会施舍。
这里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乞讨链了。
……
士卒看过了商队众人的凭证，然后检查货物，接着按照流程收税，没有为难。
只有到了少女的时候多盘查了一会儿，她的外表太奇特了。
看到锦州盖印的路引，再加上刚才看见了这一行人的所作所为，士卒还是放行了，没有为难她。
入关以后，领队回头看着正在搓手暖身的士卒们，和外面不断向关内张望的流民。
领队叹了叹气。
众生皆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