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我怎么会这么冲动，我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重生以后，发生了一些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变化吗？
她看着男孩无地自容的样子，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些冲动了，并没有顾及他的心情。
虽然男孩的话，确实冲撞到了她心里面一些难以言说的东西。
柯玖深呼吸，让自己重新冷静。
“安静，闭上眼睛，”她瞳仁重新变得平静剔透，“放松你的身体，放空你的思想，想象自己正缓缓沉入水中。”
“我会治疗你，且引导你踏上修行之路的第一步。”
听得柯玖明显郑重的语气，纪凡也强刹住自己的悸动心情，将还在负隅顽抗的羞耻心暂时付诸脑后，开始的沉入了状态。
他感到师傅那柔软的手心贴在了他的后背，一股温暖的气随之传来。
这股气从他的胸口开始，沿着他的五脏六腑扩散，最后沿着他身体血液流动的方向开始了运动。
但渐渐的，随着灵气在他体内循环的开始，一股灼热感也从经脉深处蔓延开来。
一开始只是淡淡的滚烫感，但后面温度越来越高，他的身体像是被注入了滚烫的火焰。
男孩的眉头紧皱，额头已经渗出了密集的汗珠。
柯玖的指尖沿着真气途经的脉络窍穴进行按压，浴水浮在鼎面上的青蓝之色以男孩身体为中心，形成了小旋涡。
柯玖眼中讶异一闪而过，原本她只是想借着药浴来疗愈他身上的伤势，没想到随着她引导后，真气在他的体内自行形成了循环。
本来从那足以将刚踏上修行之路武者致死几遍的暗伤，她就看出了这个孩子的资质不同凡响。
只是现在她要将自己的评估结果再提高一层了。
可惜她手上没有蕴灵珠，没有办法测出他的灵根属性，看来得找个时间把这个徒弟带回宗门一趟才行。
纪凡紧闭着眼睛。
灵气凝聚成的涓涓细流，冲刷过他身边的每一处角落，他身上留下的伤口开始愈合，结痂，脸上的青肿逐渐消退。
但一切不是可以轻松享受得来的，他只觉得身体有千百根火龙在翻滚，骨髓仿佛被火焰包裹，每一处皮肤都在剧烈的燃烧。
他咬紧牙关，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火焰，灼烧的痛感填满了他整个呼吸道中，额头上的青筋在烈烈地绽露。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烟雾笼罩主了他的意识，他的思想在痛苦中变得模糊不清，要迷失在这无尽的灼热当中。
就在这时，一股清凉的灵气涌入了他的体内，开始降解他身体闷热。
此刻的柯玖正扶着他的身体，眼中有青芒掠过，她轻声自语：“你要坚持住，为了救你，我可是下了血本的呀。”
她现在输入给纪凡，不是普通的先天灵气，而是她师傅净云剑尊给她醍醐灌顶时，经过凝练提纯后，保留在她丹田的净云真气。
留给她日后突破境界时调动的，是用一分则少一分的珍贵真气，前一世她的境界能突飞猛进，净云剑尊留下的真气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纪凡渐渐地已经开始适应了，洗筋伐髓带来的灼烧和剧痛感，他的神情不再痛苦和扭曲，重新恢复坚定。
半晌，柯玖收回了她的手，在她面前的男孩，身体上已经渗出了一层淤黑中夹着猩红污垢。
这是他身上的暗伤修复后，代谢掉的淤血、死皮、器脏排出的杂质混合物。
随着一声在他体内发出的闷响，仿佛打破了什么束缚一般，纪凡颤抖的双眼忽然睁开。
柯玖轻声问道：“小凡，你现在感觉身体如何？”
男孩的目光从迷惘中清醒，他望着柯玖，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感觉现在身体很轻，好像只要一跳就能跳到天上。”
“我给你检查一下。”柯玖把手心贴在他额间，闭上眼睛，灵识扫过他的身体。
不到半刻她的眼皮睁开，语气欣悦：“不错，你那原本即将衰竭的五脏六腑气血充足，重新运转起来了，身上的暗伤也好了很多。”
“师傅，谢...”纪凡道谢的话还没有完全出口，柯玖的指尖已经摁住了他的嘴唇。
“你的谢谢我已经听过很多遍了，有这份心，就把感激的心情化作的动力，在修行之路不断前进，此外不必多言。”
“唔唔...”男孩被堵住着嘴，只能唔声点头。
“时候不早了，刚刚洗髓完，就算你的身体恢复了状态，但是精神还是疲惫的，就早点去休息吧。”
纪凡小心地拿开柯玖堵住他嘴唇的手。
“那个...师傅，我要起身穿衣服了。”
柯玖眉头一挑，这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比小姑娘还要扭捏呀。”
看着男孩脸上逐渐浮现出的尴尬，她淡淡笑了，不过到底也没有起难为他心思。
“我出去一下，晚点回来。”
随着柯玖推门离开，原本心情有些紧张的纪凡渐渐的松了下来。
他真的害怕师傅有什么奇怪的癖好，现在看来还好，刚才她的冲动行为，只是单纯的自己惹她生气了。
这时回过神来的纪凡闻到了一股极其浓烈的腥臭味，像是夏天的荷塘里，浮在水面上的，在烈日的暴晒已久鱼尸味道。
“好臭。”他意识到这味道是从他身上来的。
原本在逃荒路上的他本已经对各种臭味免疫了，但现在麻木的神经已经恢复了，他对这股味道异常敏感。
他想起了师傅干净如冬雪的衣袍，想起了她落到镇子时，路人望着他异样的目光。
她是牵着这么邋遢的我走了一路吗？
想到这里，他无法再容忍自己了。
于是男孩在鼎里用力的搓起澡来。
与此同时，刚刚出门的柯玖脸色陡然一白，她的捂起自己的胸口微微喘气。
“是用气过载带来的反噬吗？我的根基现在还不稳，得小心一点了。”
她的先天境是在净云剑尊的净醍醐灌顶强行突破的，在东莱国连番飞了几天，再加上收拾完墨魂上人，再加上给纪凡传气锻体。
这一套下来，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
她扶着栏杆，呼来柜台上守夜的小厮：“帮我准备一间浴室。”
柯玖跟着小厮来到了位于客栈角落的浴间，一扇用陈旧的木头搭建的门敞开着。
她推门进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由泛黄泥砖砌着而成的破旧墙壁，上面布满了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
地面上铺设着粗糙的石板，踏在上面还能感觉到一些不平整的突起，墙角的水渍斑驳，似乎是多年淋浴积累下来的痕迹。
一块简陋的木质屏风挂在一傍，充当着隔开其他淋浴间的隐私屏障，屏风上贴着一层陈旧的藤编帘，看上去增加了一些私密感。
灰蒙蒙的淋浴间内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似乎是古老木头和潮湿石板交汇的味道。
整个环境显得有些昏暗，仅有一盏暗淡的烛灯投射着微弱的光芒。
柯玖眉宇蹙起，但她也知道，现在也不是介意这些的时候。
她回身对小厮说道：“麻烦帮我准备个大桶，备些热水。”
小厮讪讪一笑：“这边先给客官提醒一下，现在我们这也用水紧张呀，备一桶热水得记三文钱账，结账的时候会一并算上的。”
柯玖眉梢一挑，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平常在净航宗的时候不需要使用凡间的通行物。
外出游历时大多也是跟其他修仙者打交道，一般交易的方式也是以物易物，偶尔会使用灵石交易。
但情况现在不同，她起码会在东莱国游历一段时间，而且还带着一个徒弟，平常少不了要跟凡间的社会打交道，想要通行便利，凡间的钱财是必不可少的。
虽然她出门的时候也是备了些钱币，现在还够用，但以后就未必了。
今后或许要找个途径...取些钱财了。
只是瞬息之间，她的脑海就闪过无数念头了，但她脸色如常，对小厮淡淡应道：“知道了。”
现在虽已入夜，光线稀薄，柯玖脸上的轮廓变得模糊。
但小厮从对方黄莺般的声色和身上若隐若现的馨香，十分地确定他面前的是一位极其美丽的女子。
在她说出准备一件浴室和备些热水的时候，他曾在那么个瞬间产生了些逾越的想法。
不过他知道，现在怀安那边有个大家族开展了演武会，最近不少技艺超脱凡人的武者都去参加了。
这些天，敢不带护卫在客栈住宿独行的漂亮女子，多半都是厉害的武者。
前些天就有个不长眼识的采花贼盯上了一个女孩，他最终的下场极其凄惨。
小厮将他“大胆”的念头扼杀在心底，给柯玖备好了热水。
浴间内，柯玖闭上眼睛，灵识从身体扩散开来，扫视了四周一翻，反馈回来的信息是浴间周围只有她一人了。
她才缓缓脱掉衣服泡进温水中。
一阵温暖的感觉从身上涌来，她感受到肌肉逐渐松弛，这几天的累积疲劳仿佛在悄然溶解。
现在没有任何人打扰，她放空脑袋，感受这这难得的宁静与舒适。
半晌，她缓缓睁开眼睛，抬起了手臂，看着自己如象牙一般白皙细腻的肌肤。
“为什么？我会重生成女子？”
她的脑海里面有两个猜想，第一个猜想，她的上一世与现世是一个平行世界。
上一世的柯玖死亡后，强烈的意念与现世的柯玖产生了共鸣，上一世柯玖的意识把这世柯玖的意识覆盖了。
这个如果猜想成立，那她本身就是女子，只是被另外一个世界男子的自己影响了。
第二个猜想，她确实是完全的上一世柯玖重生，重生回溯到了自己初入净航宗的第一个年头。
有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把她变成了女子，并且篡改了周围人的认知，让他们以为自己本来就是女子。
比如南宫仙儿跟她相处时就一直从善如流地喊她师妹，仿佛从她进门以来就是如此。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
柯玖的后背突然感觉一阵发寒，如果是这样，那就太恐怖了。
那就意味着她的重生，是一股远远凌驾在她认知之上的力量操纵的结果，
回溯时间，改变他人认知，这根本不是人能办到的。
会是传说中虚无缥缈的天道吗？
柯玖思索着，但思绪像触了礁的帆船，渐渐沉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