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纪望漠然孤冷的脸在渐渐粉碎，取而代之的，是徒儿热诚明亮的笑脸。
我到底在想什么呢？竟然会觉得小凡跟那个湮灭人性的魔主有关系。
柯玖眉眼上扬，回以他轻淡的笑意。
“我不是说过，先天辟谷后的修仙者，已经不需要摄入五谷杂粮了吗？”
“师傅，美食的本身就是享受，如果吃东西只是为了饱腹，那人生得有多无趣呀。”
柯玖轻轻点头：“原来在小凡看来，我是一个不懂享受的无趣之人呀。”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将那些有趣的美食分享给师傅。”男孩的脸色霎时窘得通红。
是一个率直又善良的孩子呢，随便说说就会脸赤耳红，左顾右盼。
柯玖唇边的弧度越发鲜明。
“那看在徒儿一片真心份上，我就尝尝这莲子羹的滋味如何吧。”
纪凡连忙把小瓦煲放在桌上，拿来碗勺给她乘上。
透明的羹汤中，浮动着洁白的银耳和饱满的莲子，香甜的番薯块，经过熬煮，变得软糯可口，发出清新的味道。
柯玖拿起勺子尝了几口，闭上眼睛，似是在细细沉思。
男孩的喉咙不自觉地咽了一口，紧张地看着师傅，那表情好似是在公堂上即将接受法官审判的被告人。
“嗯~银耳的口感柔软滑嫩，与莲子和番薯的香甜交融在一起，有一种甜中带香，香而不滑的感觉。”
“总的来说，味道尚可，但仍有可以提升的空间。”
男孩好似被判无罪的被告，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提起神来。
“还有可以提升的空间，意思是，我做的莲子羹还有不少的缺点吗？”
“师傅说吧，我下次会做到更好的。”
——我并无可口腹之欲，这种东西尝一次就够了。
但看着男孩熠熠发亮，充斥着期待的小眼神。
柯玖抿唇，她旋即改口道：“莲子和番薯虽然甘甜可口，但是量多了会腻，此外羹汤用料较浅，口感过于单薄。”
“那...师傅，你希望我怎么改进呢？”男孩陷入了犹豫，在思考。
——修行之人应该将心意放在修仙路上，想这些是多余的。
“过于甜腻，你可以少放点番薯，改用红豆和燕麦，口感单薄，你需要添加一些香料，比如桂皮和八角...”
“噢，好...我记下了。”
看着男孩一副在认真记录的模样，柯玖微微一怔，奇异而新奇的感觉盘旋在心头。
上一世，我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吗？记录我的口味，说要一辈子...
她将异样从心头压下，正色道：“小凡，我辈修士，应在修行之路上一心求索，与修炼无关的旁门小道，涉猎过多会影响你的...”
“我觉得师傅的年华应该未及桃李吧？”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果算是上一辈子的经历，她可以被称作百年的老师傅，但这一世她确实未过二十。
纪凡抚着额头，百般聊赖：“之前我在私塾读书的时候，书院里面那个白发的老先生就特别喜欢念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除了读书外，其他时间，我玩的游戏啦，做的小东西啦，都会被他指责在做一些旁门小道的事情。”
“我感觉你这个时候跟他好像呀。”
你这是在说我像个老登吗？柯玖的额间好似浮现出了一个#号。
——啪搭一声，男孩挨了一个脑瓜崩后，痛呼出声。
“怎么又敲我脑袋呀！”
柯玖收回了自己“敲钟”的指节，淡淡道：“为了给你的脑袋醒醒神，别说胡话。”
看着男孩捂住自己的脑袋，委屈的模样，她转过身去，但唇角的笑容却悄然暴露了出来。
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是纪望呢？
心里好似放下了一层负担，她变得轻松了不少。
“学会体外凝聚真气，你只是在修仙之路上刚刚入门罢了，别得意忘形了。”
“去那边打坐一下，好好感受一下真气是如何在体内运转的。”
纪凡见得师傅背着他，望向窗外，语气严肃。
也不敢对柯玖的意思有半分忤逆，乖乖到一旁的床榻上闭目打坐了。
嗯...虽然偶有叛逆的时候，不过总体来说还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柯玖看着男孩打坐，边尝起了他做的羹汤，越发觉得味道清甜。
而一旁的纪凡，在他闭目凝神，将心思完全沉浸在修行一刻，好似变了一个人。
眉宇间的生涩稚嫩消弭不见，取而代之是一种超脱的神秘气质，他闭目静坐时，连窗外的风都好似为之安宁了下来。
在他呼吸时，周围的空气都随着他的节奏而波动，似乎天地间，有一种无形的法则在与他悄然共鸣。
柯玖对男孩身上运转的气息感知愈深，她目中露出的惊异亦愈深。
这就是先天道体吗？天地的宠儿，生来便达到天人之境，“天”随其心而动，“道”随其欲而行。
完全是不逊色于纪望的天资，这一趟出行的，我好像...真的捡到了一个了不得“宝贝”。
如果我好好培养小凡的话，说不定未来魔主复苏，重回巅峰，我们净航宗也未必会惧他。
不过在那之前，得让他顺利地加入宗门，但以小凡先天道体的资质，四年以后通过净航宗的考核问题不大。
——师傅，我一定会拿下第一！
柯玖脑海里兀地划过了男孩的话。
小师妹，我的徒弟好像不简单呀，说不定到时候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记忆中凌璇冷傲，常年覆着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浮现在眼前，是跟她现在的徒弟性格完全相反。
一个先天道体，一个极道剑骨，说不定到时候的宗门考核，一定会多不少趣味。
随着男孩一个周天的真气运转结束，他感觉到额间正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唤他醒来。
纪凡迷糊地睁开了眼睛，发现柯玖正抚着他的额头，好似在感受着什么。
真是令人惊讶呢，通常一般的初入练气修仙者，驭使真气在体内的经脉流动一个周天，起码要半天时间。
而小凡只需要两刻钟就办到了，已经超越了一般天才的范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