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在说什么？”男孩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挥剑，砍我。”
柯玖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男孩看了一眼手中锋利的灵剑，再看了一眼柯玖刚刚被麻衣包扎过，受伤的左手。
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
“我数三声，对练就正式开始。”
“三...二...”
“师傅等...”
“一！”
当第三秒落下的一刻，纪凡还愣住原地的时。
柯玖已经翩然近了他的身，指尖掂着他的额头。
男孩隐约从额头上感到一股凉意。
柯玖的声音隐约有些冰冷：“如果我是敌人，你已经死了第一次了。”
然后她的指尖一弹。
“痛！”纪凡退后了两步，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给我认真一点，从现在开始，把我当作敌人全力以赴。”
“不!我没法师傅当成敌人，”纪凡摇头，“而且我用不惯师傅的剑，师傅给我换把木剑比试吧！”
说着他把截云递了回去。
“只是假想敌，认真一点！”
“假想也做不到！”
他到底在执拗些什么？柯玖的眉毛一挑。
她没有理会纪凡的要求，退了几步，重新开始倒数。
“三...二...一...”
柯玖踏步突进，身形快若飞燕。
纪凡只见一道白影向自己掠来，下意识的脚步后退。
柯玖双指并拢，朝着男孩的额间点去。
男孩只觉自己的额头一凉，下意识地想举剑格挡。
这一刻如果柯玖还不躲的话，将会直面截云的锐利剑锋。
截云削铁如泥的锋利，柯玖身为主人是最清楚的，但一刻她竟然无视了男孩架在身上的利剑。
——叮，指尖与在截云剑锋相错的一刹那，空气中隐隐响起金属之声。
男孩愕然抬头，柯玖双指闪烁着淡淡的青芒，真气在她的指尖上，凝聚成了一截无形的剑锋。
“你知道吗？将真气集中到一点，是可以登峰造极的！”
截云的剑锋竟被她的两指抵住，柯玖微微用力一弹，就把截云给弹开了。
她指尖再次抵到男孩额间，葱白的双指轻轻一点，纪凡发出了一声小小痛呼。
“小凡，我认真的话已经杀你两遍了。”
“现在不是你过家家的时候，别想着留手，你还伤不到我。”
好强呀，师傅，我的眼睛好像完全跟不上她的动作。
我不拿点真本事出来，连招架的机会都没有。
纪凡的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看到徒儿严肃起来的模样，柯玖问道：“握剑的感觉如何？”
男孩的语气局促：“还在摸索，感觉有些不自然。”
“握剑时，要像握住一只小鸟一样，要有力但不可过分用力。”
“试着用心感受剑柄，让你的指腹自然贴合，同时你的身体要保持放松，你的内心要坚定。”
“注意剑柄和前臂的对齐，这样动作更加流畅，试着让剑尖指向前方，感受一下你与敌人的距离。”
听着柯玖的指导，纪凡摸索着，渐渐找到了感觉，当他再次架起剑来的时，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凌然起来了。
不错，果然是个天资非凡的孩子，只是随便点拨两句，很快就对剑道有所领悟了。
“小凡准备了，我们开始下一个回合。”
“等等！”纪凡打断了她，“师傅，这不公平呀，要在擂台模拟的话，敌人又不会让着我，空手跟我打！”
“什么意思？”柯玖眨眼，“你是想让我也拿剑吗？”
“对呀，要么师傅也多拿一把灵剑与我对垒，要么我们都不拿剑！”
“我只有一把截云。”
男孩笑道：“那就...”
柯玖摁住了他的脑袋，淡淡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小机灵鬼在想什么。”
她叹气：“不过...还真是拿你没办法。”
她将截云收了回去，从乾坤袋中拿了两条削掉了枝衩，只剩枝干的玄铁木出来。
“我身上没有其他适合比试用的这剑，就以这个代剑吧。”
纪凡接过了玄铁木，深呼吸了一口气，摆好了架势。
看得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的模样，柯玖微微一笑，随即眼中凌气升起。
“三...二...一...”
柯玖脚步一动，一道白影瞬息闪到了男孩的面前，玄木倏然刺出。
我能看清！师傅的动作，我防得住！
男孩下意识后撤步，同时手中的玄木扬起，想把柯玖刺过来的玄木挑开。
但是柯玖的速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判范围，在他后退的刹那，玄木的顶端已经顶到了他的胸前。
柯玖抬起玄木敲了他额头一下。
“第三次了。”
好快！就算我知道师傅的动作，也完全防不住！
纪凡的嘴巴微张，眼神的惊异掩饰不住。
“小凡，刚才我那一下是怎么刺你的，你也学着我那样来一遍。”
纪凡点了点头，将精神集中起来，凝视柯玖。
手中的玄木猛然刺出。
但是柯玖在他刺出的刹那，手中的玄木成半月弧状，猛然地劈了下去。
啪嗒一声，男孩的刺出的玄木，被她的劈击打开，此刻中门大空。
柯玖顺着劈击的力道前压，挥下了第二道斜劈，男孩的躯干不稳，来不及防御。
柯玖的力度控制精湛，玄木即将劈中男孩的前一刻的停了下来。
“记住，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古语有云，善战者不御，敌动我便动，敌斩我便斩。”
“我刚才刺过来的那下，如果你不是选择后退，而是前架，是可以挑起我的‘弱剑势’的。”
男孩认真点头。
“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你冲刺时候的步伐，还有你手肘持剑时的角度，要稳定在与你对手的直线上。”
原来师傅要教的剑法，是这些吗？
虽然不是想象中的那些很厉害的招式，不过...感觉好像还蛮有趣的。
纪凡的心有些兴奋：“麻烦师傅继续指教了！”
随着柯玖开始的模拟战四五六轮，男孩刚刚开始还兴致盎然，但很快他就满头大汗了。
“你步伐呢？擂台之上，站稳中线是最重要的，你的步伐平衡欠佳，力道不均。”
“还有出招，你要先在对方出手，预判拦截对方的剑招，我的斜劈连续几次了，你都没有防住！”
“你正手无力，反手不精，脚步松散，反应迟钝，没一个动作像样的！
好严肃，好认真，师傅这个时候好像变了一个人。
感觉比我爹之前教育我时还要凶，就算明天准备上战场，做的紧急培训也不过这个教育态度吧。
虽然男孩心中叨叨，不过训练态度还是很端正的，他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认真地摆开了架势。
此刻的他双手握紧手中的玄木，右脚躬步上前，手臂伸直举起，摆出了一个随时往前下劈的架势。
柯玖看着男孩的架势，心中暗暗肯定。
不错，高位下劈可以压制大部份中下位的攻击，只是试探了几轮，小凡便察觉到我的习惯了，只不过...
下一刻，纪凡举起玄木，往前突进一步，直砍下劈。
但是柯玖好似预见了未来，在他的玄木砍下的瞬间，已经突进了一步，举起了玄木，以前端的“强剑身”压制主他末端的“弱剑身”。
接着手臂一扭，侧身交击，她手中的玄木再次压到了男孩的脖子上。
男孩微微一愣。
这就是攻防一体的剑势吗？师傅真的好厉害。
“第三十四次了。”
柯玖惯例地戳了戳男孩的额头。
“比刚才有进步，场上与人交战的核心是懂得变换，人的招式不可能保持的一个姿态的。”
已经三十四回合了吗？好快，不过被师傅认可了一回，真不容易。
纪凡稍稍回了一点神。
“话说师傅，我们修仙者到后面不都是乘着飞剑隔空斗法的吗？为什么要练这个呀...
“四年后的净航宗入门考核，你参赛的对手里有一个极其厉害的剑修。”
“你想拿到第一，那么你就要跟她较量。”
男孩点头：“我记得，是一个叫做凌璇女孩吗？”
柯玖看着男孩，眉头微蹙，但目光专注。
“小凡，你知道修炼是什么吗？修炼一途，不只有修气还有要修心，修技。”
“有些人终生受限于某个境界无法突破，不是因他们打坐修炼的时间不够。”
“他们的真气已经修炼到身体所承受的极限了，但他们的心境被无形的事物所困，缺一个突破的契机。”
“他们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或者一场人间百态的感悟，又或者在精进其他技艺的过程中触类旁通，才能寻得突破的契机”
“小凡，我让你握剑，从最基础的架势，剑招开始学起，就是让你对‘剑’有所感悟，为日后突破的道路铺好砖瓦。”
“师傅，我明白了！”
我想获得师傅的认可，我想变强！
纪凡疲倦的眼睛重新燃起了斗志，他的好胜心也被激发了出来。
柯玖微微露出了笑容。
很好，我的徒儿就应该这样。
原本她跟纪凡开始试炼的时间还是清晨，但是悄然之间，东升的旭阳变成了西下的夕阳。
天空从明亮的湛蓝，染成了昏黄的红晕。
柯玖将指到男孩额间的玄木顶端收起。
“已经是七十二次了。”
但现在的男孩非但没有之前的疲倦，反而神采奕奕地看着她。
一开始纪凡还感觉有些累，但是随着与柯玖的比斗越多，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觉醒了一些什么，越来越有力，浑身都暖洋洋的，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感。
“师傅，下一次应该轮到我赢你了。”
“大言不惭。”柯玖淡笑。
但是内心为他的进步速度感到惊叹，每次交手后，他动作越加规范，并且在跟她试招的过程里，自己悟通了越来越多运用真气的方式。
应该说不愧是先天道体吗？这种悟性，怪不得上一世的纪望会这么强。
“三...二...一...”
随着这次的“一”落下，纪凡没有像之前那样，等待柯玖的进攻，自己打反击。
他一个箭步掠去，手肘收缩，玄木的指向与她身体成最短的直线距离。
要突刺么？还是太天真了。
这个招式是我之前在你面前用过的。
柯玖踏前一步，预见一般架起了防突刺截击，只要男孩的突刺稍慢一步，都会被她架中“弱剑身”，展开追击。
但下一刻，男孩收缩的双肘竟然上抬，突刺竟然变成了从上而下的半月斩。
柯玖眼睛微微睁大，想回防但为时已晚。
纪凡玄木的架势比她的高，随着劈下的一刻，已经压制了她的“剑”，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男孩望着柯玖惊讶的模样，他开心笑道：“师傅，这次算我赢了吗？
“不算。”
“诶？”
“我承认你这个换脚偷距离，换架式的假动作不错，成功骗到了我。”
“但修仙者岂是如此不便之物。”说罢柯玖的指尖便有无形的真气凝聚，随着指尖的一动，男孩手中的玄木被一股巨力弹飞。
在男孩还没回神之前，她的指尖再次点中了他的额头。
“是你输了。”
“师傅你耍赖，怎么可以这样？明明这回是我的‘剑’先碰到了你。”
“错误的，在实战里面，就算你砍下对手的脑袋，也未必是你赢了。”
“耍赖！”
柯玖的指节给他脑袋送上了熟悉的脑瓜崩。
男孩果断投降。
“是我输了，师傅别敲我脑壳，真的会变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