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柯姑娘想问这个问题呢？”纪华脸上略过一丝好奇之色，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柯玖面不改色，淡淡道:“有关徒弟的事情，身为师傅想知道，需要特别什么因由吗？”
“原来如此，”纪华稍一沉吟，看了纪凡一眼，也没有继续卖关子，“他...出生那年，正值塑望，中秋月圆，彼时二叔想给他的孙子取名为元，意为大道之元，万物之本，也是修仙者所追求的大乘入元的境界，但当时的家主，也是我父亲给否决了，说是以‘元’为起点，命格太大，怕是承受不住...”
说着，纪华顿了顿，好像陷入了回忆。
“然后呢？”
“然后二叔，相继提了几个名字，但都被我父亲给否决了，直到他决裂离开纪家的那天，都没有跟父亲统一过。”
果然，是我多虑了吗？
柯玖的视线落到纪凡身上，男孩面容清秀，一头乌黑的短发垂至耳垂，散发着朝阳的气息。
表情虽然有些不安，但眼神明亮而清澈，目光在纪家的庭院，好奇地左顾右盼。
跟对一切都了无兴趣，空洞又冷漠的纪望，完全就是两个人呀。
“你们大家族取名字都这么麻烦的吗？给自己的孙子取个名字，还有叔伯会插手的？”
“呵...”纪华笑得有些尴尬，“与宗门不同，宗门的发展会更自由一些，但我们家族的每个子弟，都是家族整体的一部分，所以在生日五行等方面，家族子弟内部之间，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同的忌讳。”
“比如南域有名的朱家子弟，取名严格按照五行学说，以金木水火土为旁给家族弟子定谓...”
“既然你们把宗族间的关系看得如此之重，”柯玖颔首，追问道，“所以，为什么小凡这一脉会被你们纪家这里逐出来呢？犯了什么不能弥补的弥天大过吗？”
纪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这姑娘，真的是一点都不避讳啊。
“柯姑娘，应该知道吧，十大仙门之首九界山征收弟子的形式。”
柯玖点头：“知道一些，据说每年都会从各国有名的武道世家，从举荐中一些家族子弟中进行考核。”
“初考及格即可进入外门，内考及格，即有进入九界山内门的机会。”
纪华叹息：“我们这些有机会被九界山挑选世家，被称为仙席的候选。”
“不过世家之中也有斗争，根据每十年一次的世家席位演武赛来决定，两年前我们纪家取得了东莱国三十六仙席候选中的第七席。”
“所以这个跟小凡一脉被逐出纪家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纪华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沉了下去，“父亲迫不得已将二叔逐出纪家，就跟当时‘百家争鸣’有关。”
“百家大争？”
“囊括了五州四洋三十国，由无数世家参加的‘百家争鸣’，决出九界山的十席世家。”
“当时我们纪家也派出了人，分别是我、阿筌和二堂弟...纪优，虽说以我们纪家的底蕴在东莱国雄踞一方，呼风唤雨不为过。”
“但放在五州四洋的三十多国世家中就不够看了，我们当时也没想过能取得什么好成绩，能在九界山的长老面前露露脸，稍微表现一下就不错了。”
“当没想到，我的二堂弟进入百家争鸣的洞天战场后，奇遇不断，带着我们纪家的子弟一路获胜...”
说到这里，纪华顿了顿，脸上开始变得阴沉。
柯玖见此，心中也了然，看样子，是经典的转折要来了。
“但是，我们纪家一路获胜的势头，终于引起了其他世家的注意，特别是被当时九界山十席世家的北域王家给盯上了。”
“他们主动联系了我们，想借结盟之义，收缴我们在秘境中获得的珍宝灵植。”
“我们也深知王家的分量，原本想就此顺从，但二堂弟丝毫不愿妥协，跟对方产生了强烈的冲突。”
“虽然在洞天秘境地场内，我们在与王家的冲突中并没有吃亏，但在场外王家早就策动了一位，与他们私交不错的九界山长老向我们施压。”
“诶...原本是吃个小亏，退一步的事情，但当时的二叔咽不下这口气，竟私自挪用了家族密宝上门跟王家算账...”
“最后事情彻底闹大，没有办法善了，王家半步洞玄的老祖下场，我们纪家完全招惹不起，二叔主动提出与纪家割席。”
“父亲忍痛宣称二爷一脉从此不是我们纪家的人，那一役后，二爷带着纪家秘宝销声匿迹，我二堂弟...”
纪华望着男孩，语气悲怆：“丹田被废，经脉尽断，从此沦为废人...你真的他的孩子，能不能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了？”
纪凡神色黯然，嘴巴张了张，半晌才喉咙涌出声来：“我父亲...前些天在逃荒的路上，已经死了。”
“是吗？竟然是这样，”纪华浑身一颤，恍若被雷击一般，喃喃道，“我...有愧啊。”
“我可以叫你小凡吗？”
男孩看着柯玖的脸色，只见她神色如常，于是回头向纪华点了点头。
“小凡，你这一趟回纪家，是想认祖归宗吗？”
纪凡闻言，脑袋摇得更拨浪鼓似的：“不，不是，我只是跟着师傅一起，师傅到纪家有事而已。”
纪华看着男孩好似对纪家十分抗拒的态度，不由微微一怔。
阿优，在外面这么久，你真的完全没有想过要回家吗？好像完全没有跟孩子说过我们纪家，不过...
“小凡，跟王家闹掰也是上一代人的事了，现在已经过去得差不多了，我可以让你的牌位冲入祖祠，你...”
男孩坚决地摇了摇头：“我只想跟师傅身边，我不想留在纪家。”
哎，这孩子对柯姑娘的师恩授业之情，远远看得比家族的血缘还要重啊。
不过这样也好，据说柯姑娘是净航宗的净云剑尊亲传子弟，留在她身边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心中慨叹，他还是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柯姑娘这一趟，是想参加我们纪家的武道会，揪出想在其中使乱的魔宗分子吧？”
“正有此意，纪筌应该跟你说过了吧。”
“姑娘有什么要求吗？”
柯玖见得男孩躲在他身后，一副害怕被纪华拐走的模样，不由地淡淡一笑。
“隐去我仙宗来的背景，除了你们几个家族话事人外，别让外人知道我的身份。”
“此外一切如常即可。”
“对了，顺便给纪族长提个醒，我徒弟也会参加这一趟武道会。”
纪华一惊：“敢问...”
“小凡已经练气六层了，我想让他感受一下，擂台之上的实战是怎么样的，而且我相信他的实力，不会让我失望。”
小小年纪已经练气六层了吗？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见柯玖如此笃定，纪华也不好开口阻挠。
“我们纪家的武道会将在两周之后，正式开始，在此之前镜阳镇上，有我们纪家专门安排招待的贵宾客房，柯姑娘要不...”
柯玖摇头：“劳烦了，但我已经定好房间了，暂时也没打算换个地，等参赛的那天，我再来拜访纪家吧。”
“洛师兄，你跟纪族长还有其他事情吗？”柯玖望向洛安，唇角带笑。
洛安从纪老太爷的房间出来后，就没有插过话，一直安静地看着她对纪华追问。
“之前有关城外灾民振灾这一事，已经跟纪族长谈得差不多了，魔宗一事上，也与柯师妹取得相同的意见。”
“现在已经没有其他事情了，在纪家武道会来的两周前，应该是有一段闲暇时间的。”
洛安眸中好似藏着一片温柔的潮汐，荡漾着期许的波纹，微微上扬的眉梢，勾勒出一层朦胧的期盼。
“柯师妹，趁着现在我们都有时间，要不一起看看这座历史悠久的怀安古城？”
“谢谢洛师兄的邀请了。”柯玖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她目光湛然，轻笑道：“不过小凡现在的经验还不够，我要在武道会来临之前，多给他一些指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