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
时间不久,那婚宴司仪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整个陆府上下无不是一片喜庆,可在那大大的囍字背后却是弥漫着一片压抑之意。
陆府外早在主家夫人的授意之下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席间,司家公子更是没少被一众打从心底艳羡不已的好友道贺,喝了不少。今夜陆氏的主家夫人可是已放过话了,考虑到他那位娘子只怕会有所不满特让他免了下聘迎亲这一大礼,换做是寻常世家司家自然不可能同意,但这在人榜、地榜皆有一席之地的陆家对他们来说可是高攀了。
现在如此偏帮他们司家,帮着他司家少爷打压新娘子,岂不是再好不过?
可就在这时,却有开门迎客的下人发现陆府的大门口,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身影来,清简布衣、草蓑斗笠,手中还带着她那从不离身的杖刀,她闭目不视人,就是简单的站在那儿,却与这满堂喜庆格格不入,饶是陆府下人也愣怔了好半晌这才反应过来,
“二小姐?”
一下子,整个陆府宅院都肉眼可见的静了下来,满座宾客皆望去,就只见这在陆家蛰伏十几年的二小姐,果然还是来了。
这并不出人意料,因为她一介女流又势单力薄,与淮河府一枝独秀的陆家硬撼无异于是在蚍蜉撼大树,如何都不敢公然忤逆的。
主座高堂之上,戚如莳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今日亦是一袭华贵衣裙,俨然以陆氏女主人的身份出席,在她的眼色示意之下,立刻就有府上的中年嬷嬷扯起笑脸,迎了上去。
“哎哟二小姐,怎么到这个时候才回来?还好还好,赶得上吉时……快先随我回里屋,先把衣裳换了。”
这中年嬷嬷说着,也不等有何回应就直接上手去拉扯门口之人。
可下一刻,这中年嬷嬷就被她捏住了手腕,吃痛的哎哟大叫了起来。
门口蓑衣斗笠之人,岿然不动。
这时一袭大红喜服的司家公子见势不妙,也赶忙迎了上来,明知这位陆二小姐势必会有所不满但仗着背后有陆家夫人与几位分家主、不少长辈大人物撑腰而有恃无恐,笑容满面,“娘子,有什么咱们先过了今日再说……淮河郡诸家今夜都在场,莫要引得陆夫人不快。”
可话还没说完,未出鞘的杖刀便抵上了他的下颌,稍许用力,便将他顶了个趔趄倒退,一屁股坐倒在地。
这位司家公子的狼狈与掩饰不住草包相,与她这个清冷的蓑衣斗笠之人一时形成了再强烈不过的对比!
事情到这一步,今天在场任谁都能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与异样……今夜这陆家二小姐,可不像是为了妥协让步而来的。
“青儿,今夜高堂满座,你娘亲亦在,怎么不先来拜见?”
这时,上首座那个雍容华贵的主事女子也开口了,在她旁边不远处的高堂之位上,摆放着的赫然是秦氏的灵位,这也是其手段歹毒之处,当着今夜这么多人的面利用其母压得这只欲要腾飞的雀低头,在知情者看来,尽是羞辱之意。
很是冷淡、超然优越的声音。
这或许还是陆青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真正与她这位‘二娘’打交道,但她今天并不是为了对方来的。
“不瞒二娘,今日正是为带生母灵位离府的……为人子女,拜见确是应当,但不急于一时。”
众目睽睽之下,只听这位蓑衣斗笠之人开门见山、语出惊人。
斗笠之下,她冷清英气,分明微闭着美眸不视人,但给人的感觉……好像在直视那坐满了列为分家之主的高堂深处的戚如莳!
“说了这么多,我的意思是——”
“久闻江南陆家在诸子百家之中列于第二十六位,素以奕剑之道传世……陆青不才,今夜想讨教一二。”
直到她走下石阶,单手出刀,木鞘应声落地之际,所言所行,才让今夜这满堂宾客、甚至是陆家各大分家都坐不住了!
就是戚如莳也没想到,她根本就不曾打算在婚宴之事上与自己、与陆家多作纠缠,一上来就开门见山的点明了来意。
要知道今夜陆家的阵仗与那位二夫人的意图是有目共睹的,无非就是要借这淮河郡齐聚一堂的各方大势,来压垮这势单力薄的吞天雀,可让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是,她竟反其道而行,利用戚如莳这一手,以外人的身份直接下场挑战陆家年轻一代,为自己与母亲灵位争一个除名之机。
她莫不是疯了?竟要以此来带生母脱离奕剑陆家的掌控!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陆青没有疯,一直以来她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事实上在来陆家之前,她就事先做了不少准备,与烟雨阁的红姨与小愣子留下过几句嘱托,两天之内如果她没有回烟雨阁就随便编个借口说那花魁姑娘下乡回家去了,而当时以红姨欲言又止的反应来看,只怕是也终于猜到她在外的真实身份了,告知她烟雨阁的一些幕后力量或许可以帮上忙。
‘实在不行,咱就躲一躲。’
可红姨的婉言帮助,依然还是被她推辞了。
正如她最初所言,没有将外界之事过多的牵扯到向来中立不下场偏帮任何一方武林势力的烟雨阁身上去。
而后,她也暂时将小豆丁从烟雨阁带离,去了一趟猫儿巷,交到了姚舒的手上,嘱咐了其一些事情,同时为避免将自意门过多牵扯进来,她也只说是已经有所准备,让他们稍安勿躁……且此事尽量不要让姚柒那几个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知道,否则恐怕会做出一些冲动之事来。
毕竟陆府此行,就连她自己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她只能赌一赌,一向以奕剑之道闻名于世、年轻一代敢与天下七绝剑派争锋的陆家,敢不敢当着今夜各方势力的面,接下她这一局?
“既然都有如此兴意,有没有哪位贤侄今夜愿意当着诸位叔伯的面,下场陪你们族姐过两招,好让咱们今夜这位新娘子安心回屋更衣的?”
高堂满座,戚如莳戴着名贵玉镯的手撑脸,凤眸微眯,话中暗藏杀机。
就是着了这小贱人的道又如何,莫不是还真能让她今夜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生母秦氏灵位,从这陆府全身而退不成?
要知道这一代的陆家子弟,可不是只有那几人拿得出手!
事实证明,陆青确是赌对了。
偌大一个奕剑陆家,淮河府的魁首世家,要论年轻一代的意气之争,又怎么会惧了她这么一个半路出家、不曾修习过任何奕剑之道的庶处二小姐?今夜哪怕是掌权生杀的戚如莳也要顾忌到几大分家家主的脸面,不敢让外人看了笑话。
这正是她想要的,因为唯有如此——她才有可能做成一些事情!
“那就让我来领教领教族姐高招!”
主家二夫人已经放话,各大分家家主也明显持默许态度,场中席间很快就有一位年轻子弟自觉实力不错,又看这族姐横竖也不过只是个瞎子,便要起身拦她去路,先在今夜夺了这头彩为自家争光,可他才刚站起身来,还不等出剑,
砰——!!
那闭目不视人的斗笠女子手中长刀豁然反转,不偏不倚的刺在了那名陆家子弟的剑鞘之上,将其长剑重新压了回去。
而后,她几乎是看也不看的翻转刀身,以刀背轻击其肋间,打得这名陆家子弟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回了原来属于他的位置上。
这后天一境巅峰的年轻子弟竟是连一招也走不过去,明显就连站出来的资格都没有。
“一缕气机游走肉身七窍,此女至少也是后天第二境。”
场中不乏一些武道宗师,名家大师,都已看出了她的真实境界,不免令人哗然……这自打离了陆家之后才真正开始展露风华、被天机阁评为吞天雀的庶二小姐,从出走到现在才过去多久,便已经超越了这些族弟族妹,事实证明那一声族姐,确实不是白叫的。
这陆家年轻一代的头顶上,并不是只有陆子敬一人!
沁凉月光之下,蓑衣斗笠之人一手长刀,继续前行,已然穿过了最外围的小辈一桌,很多陆家的年轻小辈,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这位族姐过去,没有一个人敢动……因为方才那起身之人已经算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了,连分家主都称赞过天资聪慧,却也不是主家族姐的一合之敌。
毫无疑问,今夜属于他们小辈的这几桌,注定了是根本无法掺和进这场年轻一代之间的争斗较量的。
真正的中流砥柱,还应当看中间那几桌,毕竟那边坐的……都是年纪相仿的族兄、族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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