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许煜之醒来之后,已经是傍晚了,马车停在一处空草坪处,马儿打了个响鼻,低下头悠然地嚼着草吃。
他摇晃着头,还觉得有些昏沉,掀开被子,发现自己只剩下内衬,清醒一下之后,他意识到白霁人呢?她没事吧?
猛地跳下床,许煜之焦急地先撩开车厢的布帘,然后正巧碰见拿着木盆打水的白霁,见她的样子似乎并无大碍,许煜之这才发软地靠在车厢。
白霁也看见许煜之了,立刻露出笑容喊道:“你终于醒啦?”
然后又担忧地急步走来,将木盆放下,搀扶着许煜之又回到车厢内,还责怪道:“你怎么病都没好就下床啊,快,快回床上歇着。”
被扶到床上之后,许煜之按着白霁的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在哪?”
白霁早就想好了说辞,这时候绘声绘色地解释道:“你不知道,在你晕了之后,有一位大侠御剑而来,几下就将那群坏人砍得人仰马翻,走的时候还留下一些药散呢。”
“御剑而来...”许煜之沉思,眉头紧缩:“那定是修士了,他为什么会帮我们呢?”
“额,那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他人好?”
许煜之拉着白霁的手,紧盯着她,言辞恳切地说道:“这次也许是遇见好人了,但是白霁你记住,不要轻易接近那些修士,很大可能会有危险!”
“你好像对修士有很大介意。”
“我的父母就是被修士杀死的。”
许煜之垂下头,深潭一样的眸子里流落出难以言说的痛苦。
“不止我的父母,我的同窗、我的老师、我的乡里邻居,他们都是被修士杀死的,原因..原因是村东李家不愿意自家女儿被那个修士强夺,那修士生气,就将我们整个村子都杀了...而我那天刚好去镇上为母亲拿药,侥幸逃过一劫...”
见许煜之有些悲伤,白霁犯了难,她很小就被师尊带上山,对父母的记忆也很久远了,并没有什么情感留存,所以她并不知道亲情是什么,只能静静地让许煜之抓着自己的手慢慢消化。
片刻之后,许煜之从痛苦的回忆中走出,他抬起头,目光阴郁中带着坚定,表情沉穆。
“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做官的原因之一,我不想凡人再像刍狗一样,任意受那些修士摆布。”
然后他又问白霁:“既然今天那个修士人品还好,没有对你做出什么恶行,你为什么不跟着他走呢?”
白霁一听,赶紧开演,她反握住许煜之的手,同样真诚地说道:“公子是不要我了吗?”
“那倒不是,只是我此行活着的几率渺茫,我死不要紧,而你没必要跟我一起死,还不如跟着一个有实力能保护你的走了好。”
‘你今天都快被打死了哎,现在还在关心我?’
白霁怔住了,她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的温度了,然后她露出了见到许煜之之后第一个真情流露的微笑:
“我说过的,祸福同度,生死相依。”
而许煜之也怔了一下,笑了出来,此时他才觉察到自己的手和白霁的手搭在一起很久了,忙抽出来,但是怕白霁觉得自己嫌弃她,红着脸手足无措。
见此,白霁噗的笑出来,这凡人还真的有趣呢,是叫许煜之对吧。
之后虽然许煜之极力推辞,不用白霁帮忙擦身子,但是拗不过抱着恶趣味的白霁,被她用“你受伤了,不能乱动”的理由堵住口,硬着头皮,绷着身子,红着脸被白霁用布片沾水擦拭身子。
但也只是上半身,而下半身,许煜之誓死也不让白霁碰一点。
白霁没敢拿出入阶的丹药、石散,担心这些药效太强了,许煜之一介凡人的身体受不了,所以特地找出了之前给幼小灵兽治疗外伤的药散,不过也比世俗中最好的药有效。
这几天许煜之一直在车厢里养伤,都是由白霁头戴斗笠在外边驾车,她不识路,许煜之时不时地指引,为了不再遇到马匪,他特地选择了更绕远但更安全的大道。
“前面就是漓江城了,等到了我们就能歇息几天,补充点东西。”
许煜之坐在车厢内,帘子被挂在一边,他能直接地看见白霁坐在车厢外驾车的身影。
在他看来,白霁的身段风韵娉婷,腰如细柳扶风,面似娇花照水,站起时也只比他低半个头,身材高挑,曲线玲珑,属实是佳人难遇,红颜难觅。
可就是太好了,导致他无论怎么拿自己男装打扮她,都一眼能看出是女扮男装,这到了漓江城肯定是祸事。
“你一直在看什么?”
白霁早就察觉到身后人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游走,但却没有那种寻欢的意味,这让她不解,一副肉体罢了,有什么好看的,想要给了他便是。
但那也要她踏入元婴境才行,只有元婴境修士才能彻底元婴离体,摆脱肉体的束缚,那这副肉体就做成不腐灵尸留给他随便玩好了。
“是我失礼了。”
许煜之发觉自己想对策的时候,目光还一直放在白霁身上,这对一个女子而言,确实是有些冒犯了。
‘要不在漓江城为她寻一个好人家?毕竟我不能真的让她陪我赴死局啊,可在这仙凡同治之下,唯有修士才能有一席自保之地,但将希望寄托于修士的品性,只怕...’
想了很多办法,但都被他一一否决,许煜之又望向外边的白霁,他愈发感觉在当下世界,凡人根本没有一丝出路,而白霁这样外貌绝佳的弱女子更是如此,他内心也愈发坚定地要天下凡人寻一处平安之处。
“要是世间没有修士那该多好...”
许煜之不自觉地流露出内心所想,如此离经叛道的话让白霁忍不住回头。
她想了想,对着许煜之说道:“此话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说。”
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大胆的话,许煜之尴尬地摸摸鼻尖,答应道:“自然,此话仅说给你我二人听。”
本来白霁是不屑于纠正其他人的错误,但经过前几天的事以及平时许煜之的表现,她还是提了一嘴:“你要想实现庇护凡人的想法,那你就应该找个修士,还必须是高境修士,或者你自己修炼到那种程度也行。”
“我?我从未想过要成为修士,我不想变成那自命不凡、高高在上的嘴脸。”
‘修士是这样的吗?’
白霁想着,魔修那些疯子自然不必多说,他们连自己的命都不当回事;师尊本就清高,一般修士也难入他眼:而岚师姐和楚师弟在出任务时,也并未过多在意凡人,只一心完成任务罢了。
至于自己,白霁回想她的所做所为,得出一个结论——在她眼中除了与己有关之人,其余人无论身份高低、阵营正魔,她都一视同仁地...忽略无视。
‘修士似乎确实是这样哎。’
凡人不过寿百年,修士闭关就数年数百年;凡人万人数年才修建起一座城池,修士一人一法决便可使其拔地而起;凡人至极不过一拳打死一头牛,而修士一念便血流成河、浮尸万里。
如此看来,两者确实难说是同种。
然后白霁看着手中的马鞭,突然醒悟到:现在不就是修士和凡人同坐一辆马车吗?也未有什么不妥?
只是她忘了,在许煜之眼中,她是苦命不幸的凡人女子白霁,而不是天性凉薄的金丹修士白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