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极尽恶毒的话让许煜之不敢相信是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的,他反应过来赶紧将那孩子推开,把疤痕孩子护住。
“你们不救我就赶紧滚!”那打人孩子一脸戾气,耸着鼻子呲着牙,引得其他孩子都害怕地后退。
“你这孩子!”
疤痕孩子被打了但是没有哭,像是这样殴打已经很多次,不值得去掉眼泪了,他只是扯着沙哑的嗓子对许煜之呜咽。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许煜之眼神复杂地看着破庙里的那群孩子,最后还是拉着疤痕孩子退出了破庙。
见许煜之退出去,白霁摘下斗笠,眼神冰冷地看着之前那打人的孩子,语气完全没有在许煜之面前那样婉转,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应该庆幸你的手没碰到他。”
想了想,白霁最后没有动手,带上斗笠追着许煜之走了。
打人孩子先被白霁的美貌惊住,然后就和她那双眸子对上,没了面对疤痕孩子的狠厉,那眼神冰冷至极,有他从未见过的杀伐之气。
他顿时瘫软在地,腿下一股黄色的液体流出,散发出一股恶臭,刚才那疯女人一眼,他感觉自己已经在阎王殿前走了一圈。
白霁出去之后就挨着许煜之身边坐下,和他一起看着那疤痕孩子在路边土里玩耍,虽然她完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我们等那个人回来。”
“嗯。”
疤痕孩子跑去一个枯黄的杂草丛中,不顾脏,蹲下双手刨地,在地上刨出一个小土坑,然后从衣服夹缝中拿出一个东西,宝贝一样小心翼翼放在土坑里,又将土坑填满,还放了一个大土块压在上面。
许煜之眼尖,看清孩子埋起来的东西就是白霁给他的饴糖,于是开口问道:“你怎么不吃还把它埋起来啊?”
疤痕孩子似乎有些痴傻,手脚无意义地挥舞,像是被训斥的样子,声音小小地说道:“留给姐姐...姐姐吃...”
霎时,许煜之一阵触动,心痛地冲过去将疤痕孩子抱住,声音颤抖着说道:“我答应你,一定会将你姐姐带回来!”
等到临近傍晚,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出现在许、陆二人眼中。
“你们...嗝~~你们是干什么的?快滚!别挡大爷的道!”
那人一靠近,一股浓烈的酒臭味从他身上散出,疤痕孩子闻到这酒味害怕地躲在许煜之身后,抱头蹲下蜷缩着。
“别怕。”许煜之俯身安慰道,又扭回头剑眉倒竖,眸子里全是愤怒,他又将白霁护在身后,才朗声质问道:“就是你在虐待这群孩子吗?”
那人停下来,身体摇晃地似乎下一刻就要倒在地上,他挠挠耳朵,“要你多管闲事啊?”
将疤痕孩子抱着自己的手递给白霁,许煜之大步上前,撸起袖子一拳狠狠打在那男人脸上,就算那人倒地,许煜之还重重地对着他的脸补上几拳,动作之狠全无平日里那般斯文。
“说!你把这孩子的姐姐弄去哪里了?!”
那男人本就酒醉之深,又被硬生生挨了几拳,此时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听不清许煜之在问什么,然后他就又挨了两拳。
“别..别打了...别打了...”
那人抬手护着脸哭喊着求饶。
许煜之怒发冲冠,喘着粗气,微微颤抖着,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他一把揪住那人的衣服将其拎起,怒道:“快说!”
那人嘴边、鼻下流着血,疼痛让他糊涂的脑袋清醒一些,竟然发笑起来:“哎嘿嘿,你们知道你们是在打搅谁的生意吗?”
“我才不管是谁的生意!快把这孩子的姐姐交出来!”
那人一抹嘴角的血,抬手一指,说道:“哈哈哈哈,喏,就是那了,就怕你们没胆子去!啊哈哈哈哈哈哈!”
白霁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是远处的一座城墙,说来也怪,这城墙把漓江城分成了两部分,城墙外和城墙内。
许煜之也见到那人手指的高大城墙,原本愤怒的面色瞬间凝重下来。
他看着手中那人无赖的痞笑,怒火还烧着内心,但理智也告诉他,此事确实并非他能招惹的。
晋国不同于周朝和夏朝那两个与“仙门六合”和“魔宫七星”同列的顶级皇朝。
晋国受上清宗“庇护”,国民仙凡并存,但修士和凡人有着不可逾越的地位鸿沟,那座城墙就是“鸿沟”的象征之一。
“贵人墙...内城...”许煜之目光灼灼,盯着那高大巍峨的城墙。
在许煜之的逼问下,那酒鬼痞子说出了所谓的生意:
他们受人指派,负责看管并定时催收乞丐或是乞儿乞讨来的钱,自己抽一部分之后大头上交给本地一个帮派。
而帮派不仅收钱,还会帮内城的人物色并抢夺合适的奴隶,然后倒卖进内城供大人们玩弄,疤痕小孩的姐姐就是被送进了内城。
而内城是晋国每座城池都有的,隔绝内外城的高大城墙叫做“贵人墙”,是由修士用法决建构,坚固非凡。
内城里面是大官、贵族以及修士的住所,据说里面极度奢华,贝阙珠宫、丹楹刻桷,人们吃穿尽是膏粱锦绣、美馔鲜衣。
所以只要是内城的人所做的事,外城之人是绝不敢染指的。
白霁察觉到许煜之表情的变化,于是出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是仙境!是极乐世界!”地上的痞子大喊着,神情尽是向往之色。
许煜之不禁踹了他一脚,脸色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那是内城,修士、高官的聚集之地,也是万恶之源。”
晃了晃抱着自己腿的凡人小孩,白霁又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呢?还要去吗?”
许煜之不说话了,他现在无权无势,别说撼动那庞然大物,就连进去都不可能,没有进城费——灵石。
“去?哈哈哈哈哈,**!你们进得去嘛?”
痞子就躺在满是尘土的地上,犹举起酒壶往嘴里灌酒,也不顾刺激伤口的痛,他拿酒壶指着许煜之乱说:
“**,你要是,嗝,想去找死,别带着这个...哎嘿嘿嘿,这娘们,把她给我玩玩...我还没...哎!你别打!”
不等痞子的污言秽语说出口,许煜之一脚踩在他嘴上,让他的伤口又加重了不少。
“我一个人去!”
许煜之坚定地说道,“我说了将他姐姐带回来,那就一定要做到!”
他走来蹲下,对藏在白霁身后的疤痕小孩问道:“小孩,你还记得你姐姐长什么样子吗?”
或许是见到许煜之打痞子的样子有些吓人,那孩子把脸躲在白霁腿后,不敢出来。
见问不出什么,许煜之又折返回去,将地上呻吟的痞子一把拎起,猛烈地摇晃着,让他的脑袋清醒清醒。
见他的眼神逐渐有了聚焦,许煜之又问道:“告诉我那孩子姐姐长什么样?被你们送哪里了?老实交代,我便不打你。”
那痞子与正好探头出来的疤痕孩子对视,孩子瞬间又缩回去,痞子笑了,咧着一嘴黄牙说:
“我记得我记得,哎嘿嘿嘿,我记得那个小贱人,当时弄她的时候还挺野的,咬伤了我一根手指,不过啊,我给了那贱人弟弟一巴掌说也把他弄走,那小贱人直接就跪着求我啦哈哈哈哈哈哈!”
痞子那副嘴脸让许煜之心中的怒火更胜,他一手拎起痞子,另一只手高高扬起,还未落下,那痞子惊呼:“你要是打我我就不说把她送到哪了!”
举起的手紧握成拳,最后慢慢落在痞子脸上,许煜之浓眉压得很低,眼中摄着光,怒火让他的声音低沉。
“你最好把嘴巴放干净,然后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
痞子见这书生动了真怒,也不敢再口花花,谄媚地笑着保证:“好好,没问题,我这就说。”
“我就是一个最底层的牙仔,您瞧,我连看的人都是些废物垃..哎,我不说不说了,您把手放下哈。”
“他们也只是让我看着这些孩子,每个月从他们手里搜刮钱交月供,我就和向我要月供的人有接触,那些帮派我是没资格接触的啊。”
“不过我倒是知道他们把人弄到哪,嘿嘿,您看您是不是...好好好,我这就说就说,他们好像也定期搜刮些少男少女送到内城,就是不知道这次怎么看上我这的歪瓜裂枣了。”
“他们把人都送到‘作坊’了,就在贵人墙东边那里,挨着河很好找,一般人都知道那地怎么回事,没人去惹。”
“您看您现在能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嘛?”
许煜之思量这痞子说的话,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个“作坊”一定有人看守。
“那小孩姐姐长什么样?”
痞子连忙回答:“长得白嫩,很瘦,她都把自己吃的给她的傻弟弟了,跟竹竿似的,哦对了,她脸上有个胎记,卖相不太好。”
听见痞子话里话外都不把这群孩子当人看,许煜之生气之余也感到有些悲哀,不提修士与凡人,就连凡人与凡人之间,也竟有“人”“狗”之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