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许煜之虽觉得不能轻信那两个老妇的话，但平日相处也刻意和刘氏拉开了距离，留了一个心眼提防着，而刘氏则是每天都坐在院中望着门口苦等，嘴里念叨着怕囡囡回来不能第一眼看到她。
没了牵挂，许煜之又回到了之前他一人的状态，每天温习完书本之后便出门打听春闱的消息，终于在这天早上，一群人围在贡院门口等着官兵张贴完告示，一个个地都争先恐后地挤着脑袋去看上边写的什么。
许煜之在人群外边，没有和人们去挤，他长得本就较高，略微一踮脚便能望到里面，只是人群的脑袋影影绰绰地晃着，让他看不清那告示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突然，率先看完告示的人一声惊呼，瘫坐到地上，其他看到告示的人反应同那人大差不差，也都是一副失了魂的样子。
“春闱...春闱不办了！”
一个中年模样的长衫男子高呼着推开人群，似笑非哭地跑出了闹市。
‘什么？’许煜之听见之后一怔，紧紧握着手中的书卷，春闱乃是朝中纳选人才的大事，怎么会毫无征兆地停了呢？
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告示，其中不乏崩溃大吼大叫的老举人，还有的人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地，被抬了出去，不一会告示前便乱作一团。
许煜之躲着人群，从缝隙里来到那张黄纸告示面前，打眼细细读去，官府牍文啰里啰嗦、文绉绉地写了一大堆，抛去没有的琐词，那告示写到因最近都城不太平，取消今年的会试，还言明科举之弊，或将另寻新法永远取缔。
这哪是春闱取消了啊，整个科举制度都有可能要被退出历史的舞台了！
许煜之心头一震，结合着最近城中祸乱四起的消息，他将取消科举的那几行逐字逐句地来回看了数遍。
‘科举制被废，但又没提出新的选拔制度取缔，这是什么道理？’
他敏锐感觉到有什么在暗中隐隐发酵着，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抬头望向不远处的禁城，原本晴朗的天空之中似乎有阴云在集聚。
没多停留，许煜之又挤出人群，走到街道上，他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只数天时光便接连受到打击，先是与佳人决裂——情场失意，后又会试突遭变故——官场失利。
‘哦，算不上，陆青一事自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而我连春闱都没能参加，那所谓官场更是无稽之谈了。’
许煜之自嘲地低下头轻笑，想来自己至今竟也还一事无成，若父母大人泉下有知也会对我颇为失望吧。
街上的行人较前几日又少了些，好像现在不少人都愿意龟缩在家中不愿出门了。
‘或许是今年格外冷的缘故吧。’
许煜之裹好腋下的书卷，把衣领袖口夹紧以免寒气灌入，急匆匆地回到了刘氏小院，推开门看到刘氏眼中升起又暗淡下去的光彩，他先是一愣，便急忙回到修好的偏房中，拿起一件厚厚的棉褥出去为刘氏裹上。
见刘氏像个冰雕一样没有做出什么回应，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只将被褥紧紧掖好，以免被寒风吹散，做好之后便回到自己的偏房了。
偏房内，书案上尚放着今早出门之前未看完的经义。
许煜之站到窗前惆怅地望着外边冬日寒天，空中不见那日朝霞的红艳，整个天空中云雾集聚，灰沉沉地像是将要低垂着压下来。
院中刘氏不顾寒风侵袭，哪怕露在外边的脸颊都冻得通红，她也不肯回屋，一味守着门口望眼欲穿。
想到天底下还有不知道多少像刘氏一样的苦命人，许煜之便深感于心不忍，可奈何自己力量太小了，面对这种的情况只能有心无力。
一缕寒风从窗缝中溜进来，将书案上的书籍吹散，惹得许煜之连忙关好窗户，手忙脚乱地收拾散落一地的纸张。
突然他被纸上的一行墨字吸引：“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数月前他尚未遇见陆青的时候所抄录的，那时他数年只待在一隅小镇，没有见识过修士的威能，一腔热血烈火般点燃着心中壮志，写出的字虽刻意收敛但也难掩其中的少年豪气。
许煜之捡起那张纸，仔细打量着那几行字，指尖触摸到已干涸许久的墨迹竟像是被刺到一样。
“为生民立命...”他把这几个字放在嘴里反复着咀嚼着。
片刻后，他立起身，将那张纸叠起放到怀中，紧贴着心口，而之前这里放的是白霁的画像。
“你说对了，我早该知道的，科举无门，那我只有一条路能走了...”
许煜之看向床边被自己收起的那柄剑——原属于韦天河的灵剑，目光坚定，语气灼灼：“唯修仙得道，才能从根源上救凡人于水火，才能为生民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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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了！”
一口浊气被陆青吐出，她运转周天调整着气息，让体内沸腾的灵力冷却下来，那晚通过许煜之的“业火”，这几天她没做别的事，一直窝在深宅的小屋里尝试着再次突破金丹孕婴期（金丹后期），毫无疑问，这次顺利地突破了。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陆青又一次踏上了这个境界，感受着腹下金丹内澎湃的灵力，她的心情愉悦了不少，寡淡的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
她唤出一柄玄阶灵剑放在桌上，调动灵气让其通过胸前草种凝练，再顺着经脉游经手臂而出，极寒的灵气应着陆青的意念瞬间将灵剑包裹，再轻轻一点，霎时间那灵剑连带着底下的小桌便都碎成一堆冰渣齑粉。
陆青满意地点点头，这柄灵剑是她所有玄阶灵剑中材质最好的一柄，但照样抵挡不住从经草种凝练过的阴韵灵气的极寒之气。
这草种也已在陆青体内一年有余，她虽没有刻意测试过这仙药诞生出来草种有什么威能，只简单地将它现在所展现的能力分为三个：自行吸收灵气、储存并提纯灵气、给灵力附加寒气。
附加寒气不必多说，陆青刚刚测试过，只要将普通灵力流经草种，就会沾染上阴韵从而为灵力附加上威力极强的寒气，若是单纯的金丹灵力想击碎玄阶灵剑都要花费大力气，根本做不到像刚才那样轻松写意，而寒气还和陆青修炼的功法配适，极大程度上提升了她的实战能力。
至于自行吸收灵气，也算不上是全自动，因为草种本质上是长在陆青体内的活物，且还没有完全生长起来，自然需要补充营养。
在根须未出来之前，它只能就近吸收最大的灵气，也就是陆青金丹的灵气，这也是为什么那时候她一从外界吞纳灵气就被草种截胡，而现在根须已长出了七八寸，在陆青的引导下它也懂得从外界吸收灵气了。
只是它的根须会顺着经脉生长，根须衍生时会让陆青感觉痛不欲生，然而随着根须生长，草种自行吸收灵气的速度也会加快，现在根须仅长出七八寸吸收灵气的能力就不弱于她金丹吞纳灵气的速度，等根须长满全身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是何等恐怖的速度。
而这草种更为神奇的地方在于在吸收灵气之后，它还能自己提纯灵气然后储存。
一般来说，修士是不能直接运用外界的灵气，原因有二，一来是外界的灵气未经炼化只能粗略地调动，利用率很低属于是费劲不讨好；二来外界灵气未经提纯凝练，杂质太多且为气态，用起来威力极低还容易出事故。
当然以上情况仅限于前几境界，真正的修士大能已经可与天地共鸣，没有所谓内外之分，举手投足之间便可调动海量的天地灵气化为己用，根本不用在意什么利用率和杂质的问题。
若拿凡人做饭为例，一般修士修炼就是要亲自吸收灵气（种菜），亲自炼化凝练（择菜做菜），然后才能使用（食用），而且灵气凝练的程度还不一定精纯（好吃）；而草种则是从外界灵气到附带寒气的灵气全过程自动化（直接将做好的美味佳肴喂到嘴边），就算不想当下食用也可，草种还有什么功能？
储存（冰箱）。
对于这个几乎抱圆了修炼的草种，陆青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再者等她将草种养成了，那她自己努力修炼再加上草种帮忙，速度不输于那些圣体，完全可与那些天之骄子一较高下！
可是...
“这草种真不错，之后岂不是能让它帮我修炼，我自己就可以躺着静候境界自己提升啦？”
陆青美滋滋想着，没有一点为自己的懒惰感到羞愧，还感觉自己摸鱼修炼的未来可期。
但这草种的生长速度实在太慢了，在没遇见许煜之的业火之前它甚至连生根都不愿意，现有的长度也都是在两次与许煜之的业火接触的时候才生长的。
其实仙缘这东西虚无缥缈、难以触及，陆青有兴趣但不大，她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突破到该追求仙缘的境界，但是许煜之的业火，也就是他体内的阳心葵可以帮助陆青体内的草种快速生长，在两者接触的时候还能产生大量精纯灵气。
即，身边有许煜之就意味着陆青能尽早过上摸鱼生活，甚至还有大笔“退休金”，这陆青可太感兴趣了！
但就是仙药附加的因果律线让她颇为头疼，经过之前一段时间的相处，陆青并不讨厌许煜之，甚至还有些喜欢和他相处（指调戏许煜之看他无可奈何），但这不意味着她就能接受自己像个女人一样爱上他，爱上另一个男人。
距离她变成女人也才一年多，这点时间对已经两百多岁的陆青来说太短了，短到以她淡漠的性子有时都意识不到自己是女的。
陆青沉吟道：“唉，许煜之...嗯，先保持这样吧，反正在他身上施加着阵法保护，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他不喜欢我正好可以让我保持自我。”
正思量着，许久没有动静的玉圭有了消息，她唤出来查看，是印师兄派给她的任务——“宗门驻晋国长老吴羊德以多日无消息，请即可前往皇宫探查情况，务必不要暴露宗门任务！”
收起玉圭，陆青跳下床伸了一个懒腰，宽松的道袍也掩盖不住她如今傲人的身躯。
“正好也想出去走走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