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顿,水韵城,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米奈拉端坐于长桌前,享受着悠闲的下午茶时光。大厅的地面铺着华丽的红毯与公主身穿一袭淡紫色的礼服相映成辉。她头戴一弯闪闪发光的白金宝冠,手中则捧着一只精致的陶瓷茶杯。
此刻,阳光透过大厅窗户洒落在米奈拉身上,使公主的面容显得柔和、美丽。她沉浸在茶香与阳光中,露出浅浅的微笑。
她轻手捻起一块饼干,将它蘸入果酱当中。
“普罗修斯,想不想吃一块果酱饼干啊?”米奈拉挑逗地把玩着一块低垂着艳红果酱的饼干,问道。
公主的声音在宽阔的大厅内回荡,等待着普罗修斯回答。
“不行不行,你太没有诚意了。这一块就由我来吃好了。”米奈拉说笑着,将饼干小小咬下一口。
齁甜与微酸绽放在舌尖上。米奈拉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啜饮微苦的茶水来解腻。
“嗯?当然很好吃啦。这可是由公主亲手奉上的点心,究竟谁能享受到呢~”米奈拉又信手把盘装的蛋糕拿到跟前,“那我就明码标价好啦。在我额头上亲一下,我就——”
沉闷的重响打断了米奈拉的言语。大厅的正门缓缓地被推开。这个时节很少有人从正门走入大厅,那通常是宴会时才开放的。
米奈拉放下蛋糕,手指慢慢挪到精瓷茶杯的杯耳上。
“公主殿下。”来者显然上了些年纪,发量稀少的头上已经有些许褶皱。但他深陷的双眼却透露着阅历丰富的智慧,给人以格外沉稳与稳重的感觉。“抱歉,打搅了您用茶。”
“谢尔曼总管。”公主不慌不忙地把茶杯举到嘴边,“我以为进厅堂前敲门这个礼仪是人尽皆知的。”
“看在我要说的事比较紧急,还是请原谅我鲁莽吧。”谢尔曼摘下帽子,抬起头来,环视四周。
这间大厅看似只有公主一人用茶。但她豢养的灰犬一定在暗处潜伏着,随时准备出击。
“你请说。”公主给了许可。
“审判已经过去快要两周了。”总管说道。
当他刚说出“审判”一词时,米奈拉手不禁一抖,杯中的茶竟然洒落出一些到洁白的桌布上,赭红的茶水晕染出一块巨大的斑点。
米奈拉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取过茶盘下的巾帕,盖在弄脏了的桌布上。“我在听。”
“是时候清点列米利翁家的财产了。”谢尔曼说,“王室当然要吃大头,但也必须抛几块肉给鹿和狮子吃才行。”
他所说的鹿和狮子,分别是指瓦赫尼亚家与洛克哈特家。
“审判结束之后,难道不是已经派人去清查他们的财产了吗?”米奈拉掏出手帕来,擦了擦被茶溅去的手。
“是的,但列米利翁的领地内还有一些和商人合营的工坊,这不是能没收得上来的财产。”谢尔曼说出了难处。
“那就直接由王室接手这些领地,让那些工匠商人与我们合作。”米奈拉下指示道。
“问题就在这里。”谢尔曼又说,“另外两家也觊觎这些工坊。尤其是洛克哈特家。老狮子亚瑟已经派人先占了一些,并且说他们接管了投资。”
“没这道理。”米奈拉说,“那都是我——我们的东西。你马上派人跟他们说,五天之内收拾东西滚蛋,这些工坊得公开竞标。然后给那些工匠们一些好处,要他们听王宫的命令。”
“如您所愿。”谢尔曼点点头,慢慢退出了大厅。随着门轴颤动发出的巨响,厅门被两个侍者一左一右从外面关上。
米奈拉随即起身。在她所坐的主座一旁,还有一把椅子,上面放着一个破旧的娃娃。这个娃娃是手工缝制的,填充以棉花,虽然。身上的布料已经变得暗淡无光,唯独眼睛那块依然栩栩如生。它的眼睛是翡翠扣子制作的,至今仍然烨然如炬。
它是在对列米利翁家进行财产回收时,从普罗修斯的房间里找到的。就摆在他的桌子上,因为总被窗外的太阳暴晒,布料有些褪色。尽管如此,娃娃本身却没怎么落灰,普罗修斯也许经常摆弄它。
米奈拉亲临现场,拿走这个娃娃。这一举动未经审判议会的允许,不过也无伤大雅,没人会在意这样一个娃娃——除了米奈拉自己。
她把娃娃轻轻捧起,放在臂弯上,好让娃娃呈现出坐着的姿态。“普罗修斯,这是你自己招致的灾祸……你知错了吗?”
公主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房门上锁,确认厚重的窗帘密不透风后,才把娃娃举到自己眼前,轻轻嗅了嗅可能存在于娃娃身上的、普罗修斯的气味。
为了缝制这个娃娃,她屈尊向着王宫内的御用裁缝请教,日夜加班加点,一心扑在制作娃娃上。还从母后那偷来了两枚翡翠纽扣,作为娃娃的眼睛。
而想把这个娃娃送给普罗修斯,又让公主费尽了心思。列米利翁家族和王族的关系最不紧密,想在宴会上看到普罗修斯出席很是困难。最后是趁着一次礼节性出访,她私下找到普罗修斯,先不由分说、强硬地将娃娃塞到他手上。
“上次打赌,是我输了。”小米奈拉当时这么对普罗修斯说道。“但我是公主,你必须对我行礼……所以……所以这个娃娃,送给你,作为惩罚的替代,行了吧。”
小普罗修斯有些别扭,他觉得娃娃是女孩子家家才会有的东西,他是个男子汉,拿着这个东西会让他难堪。“我不要。你拿回去吧,我都忘了上次我们赌的是什么了……”
但米奈拉一刻也不想停留,她立马逃离了现场,连普罗修斯说了什么也没听清。
时光流转,这个娃娃又回到了她手上。当公主见到这个娃娃就摆在普罗修斯的桌前时,像被闪电击中,呆呆地立在原地,惊愕到说不上话来,胸口翻腾着暖意与寒意交织在一起的粘腻。
难道普罗修斯其实是在意自己的吗?
这份诧异持续了不到十秒。随后,米奈拉很快被另一团气焰更甚的怒火占领心头。
那他为什么又要和瓦赫尼亚家的小女——
“梵妮。”米奈拉忽然想起了瓦赫尼亚之女的名字。在这之前,她绝不会把这种人放在眼里,更别说费心记住她的名字。但她现在算是刻骨铭心地用仇恨记住了:“凭什么是她?”
公主等待列米利翁家的提亲已经好几年了,她对这件事信心满满。因为她自小就和普罗修斯认识,在两家不断往来的社交活动中,两人之间的互动总要比别家的孩子要更多些。
米奈拉也会出席到洛克哈特或者是瓦赫尼亚家主持的联谊会上,但她对这两家拥王者的孩子们没有任何兴趣,甚至还抱有一种幽幽的优越感——她很乐意俯瞰这些人,哪怕他们在未来将会是王室的臂膀,公主也忍不住会在心底产生这份优越来。
至于普罗修斯,他很特别。米奈拉第一次发觉这份异样的情感,是在她送出那个玩偶之后。她好几天都处在郁闷与快乐之间,虽然眉头紧锁,嘴角却还挂着甜丝丝的微笑。她控制不住会去思考、揣测普罗修斯的想法:他收到这个玩偶,是会开心,还是会把玩偶丢掉?当时的小公主尚且不知,情爱的种子正在萌发。
但瓦赫尼亚家的人似乎毫无慧眼,难道他们看不出自己对普罗修斯怀抱着恋慕之意?!怎敢让他们的女儿进场搅局,甚至还走到了订婚的那一步!
米奈拉焦躁又郁闷,气得她心疼,原来她一直盯防错了人。原以为威胁最大的人是莎柏琳,那个前凸后翘的魔女。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仅存在于大家口头讨论中、压根就没见过几次面的梵妮异军突起,抢占了普罗修斯身边的位置。
命运一定在开一个残酷的玩笑,她的爱人成了杀害她哥哥的凶手,而她不得不通过一些“技巧”让这个犯罪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一切瓦赫尼亚家的人也不能免咎!如果不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梵妮,而是自己守在普罗修斯身边的话,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她有办法阻止这一切……
普罗修斯也是个滥情的蠢货,米奈拉还自以为能吃透他嘞!平日里看起来就有点拈花惹草的嫌疑,这些米奈拉都忍了。她最不能容忍的背叛只有两个,一是他谋害了自己的王兄;二则是他竟敢真的越界,移情别恋到一个从前连名字都没怎么听过的女人身上!就算是出于利益性质的联姻,明明自己才是更优秀、更出色的人选吧?!
公主走到镜前,按了按自己的嘴唇。这两瓣丰唇近日来显得有些苍白,和米奈拉没睡好有关系。她曾设想过无数场景,将自己的初吻献给心上人,恐怕这些场景都不会实现了。
“梵妮……梵妮·瓦赫尼亚……”米奈拉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脑海里反复诵读着这个名字。她心神不宁,一把抓起了桌上练字用的信纸,蹂躏成一团。“这个勾魂魔,她一定朝普罗修斯吹了不少风吧!为了从我这里把普罗修斯的视线引走,一定耍了不少小手段……”
米奈拉的粗暴地把纸团朝桌上一丢,咬着嘴唇在床上坐下来。慢慢地,她的嘴角不再抿紧,而是缓缓上挑,变成一个极具深意的微笑。
一阵传唤铃响后,一个身材稍显臃肿的女仆毕恭毕敬地敲响了公主寝室的房门。米奈拉带着些急切的口吻朝这个佣人吩咐道:“备好马车,我要到岸林堡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