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啊。”莎柏琳,真知的魔女,向少年的普罗修斯问道。“你想要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此刻他们还未签订契约,正在进行磨合,试图进入伊甸境。
“我想当个英雄,以游侠骑士行侠四方那类人。”普罗修斯说。
“那你得不断地欺骗自己。要让自己都相信自己是一名英雄,会做英雄才会做的事情。”莎柏琳语重心长地说道。“毕竟,少主你的本性并非如此。”
不经思考,这段记忆的碎片就已渗入了他的脑海。普罗修斯在眼前一片混乱之时,不知为何想起了莎柏琳对他说过的这番话。
听到希里的求助、加之目睹那头惊骇的巨型蜘蛛即将加害于他时。魔女潮涌在体内的力量只显现了一瞬间,随着记忆的片段一同浮现。能量迸发过后,流放者的手臂重如铅坠,无法发力,显然要比前两次的后遗症更大。
林地间每个枝条都在耸动,那头巨兽翻过身,失去目标,惊慌失措地开始四处乱窜。直勾勾地朝着还没恢复平衡的希里爬行而去。
“噫!?”希里摔在枯叶中,肩膀火辣辣地疼。就算去查看也能从痛楚中知道,那块皮肤已经被擦了下来。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巨蛛已至跟前。深沉幽暗的影子盖到了他身上,他再一次感到了冰冷,如同织影使指尖抚过他的后颈。蛛腿上层层倒树的刚毛有如剑阵,一旦被它踩过,血肉会被勾连在倒刺上被拔出,当场丧命!
他想动,但腿居然软得像两根面条,不听使唤。“动啊,动啊!!”
“希里!”普罗修斯冒死冲上前来,一把将希里拽到了灌木之后,那里连接着一道缓坡,二人连撞带滚地翻下了山坡。这才让他们躲过被蜘蛛践踏致死的命运。
“啊……哈……哈啊……”尘埃中,希里艰难地支起自己的上半身,通体发颤。死里逃生之后,他的瞳孔久久不能收束。“我还……我还活着吗?”
“别动。”普罗修斯伸出右手,按住希里的背。刚刚希里还拼命地想让自己动起来,现在却被要求别动。“这下面到处是蛛丝,粘到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希里抬起头来看,就在他们身处的小峡谷之间,竟然挂着数以百计的动物残骸。
“看来它就是从这里爬上来袭击你的。”普罗修斯分析道。“这里还很危险,我们不能呆在这里。说不定它还会再下来。你还能站起来吗?手给我,我扶你。”
希里勉强在流放者的帮助下才站了起来。忽然感觉裆下发凉,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在过度惊吓中失禁了!
“这!”他赶紧看了普罗修斯一眼,他也同样注意到了这件事。“这不是那样的啊!”
“那是哪样的呢?”普罗修斯坏心眼地挖苦道。
“……算了。我这辈子没有求过任何人,但是我求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听。”希里闭上眼睛,像是为了忍耐疼痛和羞耻。
“你不才向我求过两次救吗?”
“你话好多……”
………………
…………
……
殉狼弯折下金鸡纳树的主枝,由此开始抽下树皮。他的差事很快就干完了,对他来说,这还不算热身呢。
他把树皮卷起来,正要收工,却忽然喃喃地开口道:“大老远地跟着老子进林地,一定不是为了树皮这么简单。”
殉狼的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围着破烂的领巾。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他看上去甚至要和殉狼差不多老。
“**的,你果然是殉狼!”他哆哆嗦嗦地说道,正因为眼前站着的这个男人是曾经的海盗王而兴奋不已。“有人告诉我,村子前来了个长得像殉狼的家伙,我马上带着剑过来了。苍天有眼,诸神在上!祂们没有抛弃我,没有让我烂在这片狗屎地里。居然让你亲自送到我手里来!”
殉狼转过身,盯着那人——严格来说,是盯着他手里的剑。一把一眼就知道品相不好的青铜剑。“你没有从背后偷袭老子算你撞他妈的大运。那样你连说这些屁话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就会死在这里。”
“洗劫我船队时候,你还算像是个人模狗样的畜生呢。”他咧开黄渍遍布的牙。“现在就已经完全是一条只会吠的老狗了。但不杀你,我还是难解心头恨!”
“你要是还有卵子就砍过来。”殉狼竖起了眉毛。“老子烧了那么多船,要是每条苟着烂命活下来的东西都像你舌头这么长,那老子可真能听到寿终正寝了。”
寻仇者狂呼着,举起了剑。他迫不及待要用殉狼的血来为自己雪耻。
剑光闪过,殉狼躲开了第一下,这对他来说还算勉勉强强。但第二下,第三下,年龄所承载的劣势就显露了出来。他的囚服被勾破了,鬓角飘动的白发也被削去了一点。
“去你妈的!老狗,到底谁没有卵蛋?”持剑者骂骂咧咧,因为不能正中目标而狂躁不已。但他的努力很快有了回报。剑尖忽然改变了行径,往上一挑,划开了殉狼满是皱纹的脸。“哈哈!”见了红,那人开始压深了进攻的姿态。
殉狼再躲过一剑,这时候他抓住了机会。那人把剑挥得太低,不可能来得及防护面门。一击重拳直直打出,炸在那人眼眶上。他尖叫着把剑提起来,但殉狼已经把拳头收了回来,改为从另一个方向反手一击,重击在眉角。
老海盗本来担心自己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再抬起腿来踢,但他多虑了。他逼近暴徒,单手剑在这个距离不可能施展得开,没练过剑的人第一反应就是后退拉开距离。这正合殉狼的意,飞起的一击横踢把隔膜踹得凹了下去,酸水从那人嘴里吐了出来。
那人跪倒在地上,形势反转,殉狼从他手中夺过了剑。
“**妈的!”他吐了口唾沫,但身体却不断向后爬。
殉狼不多说什么,甚至连嘲讽之词都没有留给这个前来寻仇的人。他追了上去,把那人按在地上,一剑抹开了之前还在剧烈起伏的喉咙。
老人坐在树下,脚边是正在变凉的尸体。这会儿疼痛涌上来了,被切开的脸正在向外冒血,就像有人在用力地扯着他半边脸。他用剑把那尸体的衣服挑干净的部位切下来一条,裹在伤口上。
“妈的,真的老了。”他喘着粗气,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多少次架。放在年轻的时候,就算自己手无寸铁,这种拿着把武器就无法无天了的杂种再来多少也不是他对手。可现在不行了,他的心脏跳得像快要炸了一样。
“哼。”他咳出一口血痰,抬起那把剑看了看。“至少刃口磨得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