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衫的价格是多少？”尤黎安正在练习口语。
“九镑十五便士。”商贩一脸无奈地回答道。
在这一个星期里，尤黎安来了这里很多次，每次都会问某个商品的价格，但是一次也没买过。
因实在有些显眼，尤黎安如今也算是巴伦西亚的一个小名人了，基本上城里的每一个商贩都听说过他。
一位来自异乡的黑发黑瞳的少年，似乎与范德堡家族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他无论对任何人都是热情洋溢，总是充满好奇地探索着城里的每一处地方，每遇到一个商铺，他都会走进去询问商品的价格，但是一次也没有买过。
并不是他没有钱。伊莉莎女士真的像她自己说得那般，把尤黎安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对待，每次出门都会给他一大笔零花钱，而且从不过问他买了什么。
其实伊莉莎女士问或不问也没有区别，尤黎安真的很少会买什么东西，从伊莉莎女士那里获得的钱币，大部分都被他存了起来。
“今天是有什么节日吗？”和服装店的商贩结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对话后，尤黎安如是问道。
此刻的巴伦西亚城，和以往有着很大的不同。
街道之上，挂满了装饰用的彩旗，迎面走来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欣喜的笑容，还有那些孩子，不知为何都戴着圆形的面具。
“再过两天，就是我们的恒月节了。”艾琳为他解释道。
“恒月节吗？”尤黎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听起来似乎是个和月亮有关的节日。
算算天时，再过两天确实要到了满月之夜了。
他的故乡华夏，也有很多和月亮有关的节日。比如上元节、中元节、中秋节、下元节等等……不知道这边的这个恒月节，和华夏那里的有多少不同呢？
“啧……”西奥多拉忽然咋舌。
“怎么了吗？”尤黎安好奇地望过去。
“没什么。”西奥多拉叹了口气道。
艾琳也收起了笑脸。她知道自己的姐姐为什么忽然间不高兴了。
自出生之后，艾琳每个月总有一两天见不到自己的姐姐。
那一两天，恰好都是月圆之夜。
即便是传统中要与家人一起度过的恒月节，西奥多拉依然不会出现。每一年都是艾琳和母亲伊莉莎两人度过的。
不管去问母亲还是姐姐，她们俩总是闭口不谈。
而且艾琳还发现，自己的姐姐其实很期待能和家人一起过节的。但可惜，那一天是月圆之夜。
见气氛开始沉寂，艾琳主动开口找话题暖场。
“恒月节的那天，月亮会变成红色的哦！”
“红色的？”尤黎安愣了一下，看向西奥多拉，“那岂不是和她的眼睛一样？”
此话一出，西奥多拉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咬着牙死死地盯着尤黎安。
尤黎安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自己为什么会把红月和她的眼睛联系起来呢？
因为它们都是红色的，还都是圆形的？
西奥多拉会生气，是因为红月在他们的文化里是不详的象征？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会在这天设立一个节日来庆祝呢？
尤黎安想不通。
……
日落之前，三人坐上马车，回到了城外的范德堡家。
伊莉莎女士正坐在大厅之中，等待着孩子们回家。
“母亲！”艾琳第一个扑到了伊莉莎的怀中。
姐姐西奥多拉倒是显得矜持了一些，只是平淡地和母亲打了声招呼，而后就坐到了她的对面。
伊莉莎招呼一旁的尤黎安坐她身旁。
尤黎安看了看，自己要么和伊莉莎、艾琳母女坐一起，要么就得坐西奥多拉旁边。
没有多少犹豫，他选择坐在了西奥多拉那边。
主要是对面已经有两个人了，再坐一个就有点挤了。
对于尤黎安坐过来的举动，西奥多拉的反应是往旁边挪了挪，似乎有点嫌弃的样子。
尤黎安只是摸了摸鼻子，没有多说什么，这几天他早就习惯了。
而看到尤黎安的选择，以及自己大女儿的动作后，伊莉莎女士眯起了双眸，饶有深意般地笑了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晚饭已经在准备了。”伊莉莎翘起腿，手托着下巴道，“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重要的事情。算是范德堡家族的会议吧。”
“那我是不是……”尤黎安想要起身。
伊莉莎抬手示意让他坐下，道：“忘了我之前的话了吗？尤黎安，你已经是范德堡家族的一员了。”
“没错没错！”艾琳附和道。
西奥多拉则是沉默。
不知她是反对还是默认。
“尤黎安，我记得你和艾琳同岁是吗？”伊莉莎柔声问道。
“是的。”尤黎安点了点头，“我今年十二岁了。”
“那么你也该考虑一下未来的事情了。”伊莉莎看着尤黎安的眼睛道。
尤黎安顿时心头一惊。
在他的故乡，长辈若是对晚辈说这种话，十有八九是要催婚了。
“我的年纪还很小……”
“不小了。”伊莉莎说，她指了指自己的两个女儿，“西奥多拉和艾琳，你选一个吧，跟她一起……”
“呃……”
“选我吧！”艾琳主动举手道，“我们一起去教会，我当牧师，你当圣骑士！”
“剩骑士？”尤黎安眨了眨眼，“那是什么？”
“一种职业。”西奥多拉冷笑着开口道，“一群总是高喊着为了圣光的蠢蛋。”
“艾琳想要成为教会的牧师。”伊莉莎说道，“你是男孩子，更适合成为一名圣骑士。但我并不建议你选择这条路，他们可能会对你有所偏见。”
“因为我的头发吗？”尤黎安问道。
“是的，所以我更希望你能成为一名法师。”伊莉莎眼含期盼，像是一位望子成龙的母亲，“就像西奥多拉一样。”
“法师又是什么？”尤黎安不懂就问。
“同样是一种职业，他们会施展许多神奇的法术，完成常人难以想象的奇迹。”
尤黎安有点懂了，那个圣骑士听起来像是和尚，而法师则更像是道士。
“就他这个脑袋，我看悬得很。”西奥多拉摇了摇头道，“况且他这个异乡人，怎么想也不会有成为法师的天赋吧？”
“没关系的。”伊莉莎摆了摆手，“即便成不了法师，还有很多种选择呢。”
“我成为法师的话，会给范德彪家族带来帮助吗？”尤黎安忽然问道。
“范德堡。”西奥多拉条件反射般纠正。
“你看，你总是说这种话……”伊莉莎起身，走到尤黎安面前，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还要我重复多少遍？你已经是范德堡家族的一员了，家族从不会期盼你能带来什么，只希望你能过得安好。”
“可我……”
尤黎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满打满算也才认识了一个星期，他并不明白，伊莉莎女士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毕竟他只是要一个被家族所抛弃，没有任何依仗的人啊……
“尤黎安，要记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伊莉莎闭上眼睛，把尤黎安揽入怀中，“范德堡家，不会抛弃任何一位亲人。”
此时此刻，尤黎安听着耳边哄人入睡般轻柔声音，脑海中回想的是父亲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永远不要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