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2 虚假而脆弱

作者:千栖止 更新时间:2023/12/6 11:43:58 字数:2428

少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把一个秘密保留这么久。

他自觉并不是守口如瓶的人,但在每个人都在忙于压在自己身上那厚重到难以摆脱的工作时,即使想要倾诉又哪里会有想要聆听的闲人呢?

他甚至想过在某个时候向他管理的那些人们坦白自己的身份——“我来自异世界!一个没有帝国和压迫的新世界!”就算因为这样被当做异见分子被抓起来都无所谓。

“圣神在上啊,那你为什么要到帝国来呢?”

他知道他回答不了这个人们一定会问的问题。

少年在这该死的纺织厂待上了整整一个星期。

他已经受够了在工厂除了看瘦到皮包骨头的汉子们“踩缝纫机”就在再事可做的日子了。

能吃的食物除了莱妮丝每隔一段时间带过来的面包与更罕见的一点熏肉之外就再没有见过任何其他,饮料除了白开水外只有混浊的自来水。

少年有些想念那些高油高盐的垃圾快餐和碳酸饮料。

但没有就是没有,就算是再怎么幻想,不存在的东西也不会凭空出现。

“那么,现在你对邪法师的身份有收集到什么新的线索吗?”

依旧是那个小房间,依旧是那个名为莱妮丝的军官,依旧是那个已经询问过无数遍的问题。

“没有线索,他藏的很好,我看不出来是谁。”

此乃谎言,少年其实根本没有用心去找过那个所谓的邪法师。

“是吗?那就继续努力吧。”

如果按照莱妮丝说过的话,那他这段时间的一切活动莱妮丝其实都知道,但她却也从来没有挑明过。

少年甚至发觉在这样的重复中感到了安心,明明是这种畸形的日常自己却在期待着莱妮丝的到来,好让这样例行的问答能够继续下去。

哪怕这样做没有哪怕一点点的意义。

但就像做了好梦就能吃到爽的炸鸡可乐一样,这样的日常就是一场参与者都心知肚明的慌言。

等待着终有一天的那个谁将这一切戳破。

少年栖身的小房间能容下的只有一张床和大到离谱的衣柜,而就算是这样的栖身之所也只是莱妮丝好心施舍的暂住地而已。

除了这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

如往常一样,莱妮丝放下了食物之后休息了个余小时就要离开了。

“等一下。”

上一次少年叫住她,想要去了解这个琢磨不透的上司,而这一次显然是因为别的原因。

少年厌恶这些。

厌恶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莱妮丝,厌恶沉溺这种虚假日常的自我,更厌恶想要无动于衷说服自己就这样算了吧的内心。

这种,这种,这种脆弱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会坏掉的吧?

那不如亲自打破。

“这么问有意义么,你一直都看着的对吧?”

“是。”

莱妮丝的回答依旧斩钉截铁。

那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预备好鱼死网破的场景被这样轻飘飘的回应,比用拳头打在棉花上更让人挫败。

“少尉!工厂出事了。”

莱妮丝想说些什么,但显然门外传来的这让人不安的消息更重要。

“我马上到!”

她扣上了进门后就摘下来的那顶刻着黑鹰徽的帽子,拉开了房门。

“你也一起来吧,”

莱妮丝猛地转头,她那头栗色的长发顺着惯性散开,恰好遮挡住了看不清表情的面容。

“看看你想要的答案。”

“我们在做的事也是因为这些么?”

或许这个世界的人就是这样死脑筋,少年做的事情从来不过脑子,现实中也不会真的有人将他那些明显就是挖苦人的话认真来听。

但莱妮丝真的在乎。

——

现在时间大致是中午12:30,正常来说是工人们在工位上差不多刚刚吃完工厂提供的餐食

的时候。

虽然是叫做提供的餐食,其实也就是几乎看不见菜叶的菜汤和一大块煤炭块一般的面包,这些所谓食物的卖相也是打消少年最初想要体验和他们一样生活的重大原因。

这让少年很挫败。

说是自私也好,伪善也好,少年确实可怜这些挣扎着生活的人们,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完全不想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所以他和这些工人们一直有着一种若即若离的默契,一方面少年不会刻意地去惩罚他们建立所谓的威信,偶尔也会给他们的菜汤中每人扔进一小块熏肉,但工人们却终究和他保持着距离。

一个心善的年轻新头,就算是摸鱼只要不太过分都不会受到惩罚的彻头彻尾的好人。

工人们不讨厌少年,但都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

毕竟没有人是傻子,负责人刻意提醒过是上面下来的人,他们这个小厂子值得这样的大人物下场的事就只有最近那关于邪法师的案子。

工人们之前不肯提供情报是因为死的那些杂碎罪有应得,哪怕邪法师可能会杀死他们所有人;少年来之后的他们更加不愿意提供消息了,他们想要少年留在这里——渴望沉溺在这片虚假日常的并不是少年一个人。

但现实永远不会基于人们的想法而改变结果,如此脆弱的东西终归是要坏的。

仅仅只是几个小时不见,原先还能看出工业化模式的混凝土建筑就只剩下的断壁残垣,那些比在这里工作的所有工人都要贵重的十余台织布机也因为遭受这地震一般的灾害变得与废铁无异——莱妮丝和少年感到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血腥气从这堆废墟中飘散出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没有人逃出来吧?

少年想到了那些相处了一个星期的人们的面容,他不愿意去这样想,但某些让人浮想联翩的味道却毫不顾忌地涌入了鼻腔。

“唔……”

少年扯着莱妮丝的衣角半跪着干呕,却除了胃里的酸水外什么都吐不出来。

“安卡,报告现在的情况。”

莱妮丝皱着眉头不去看狼狈的少年招来了站在一旁的副官,却也没有打落少年扯在衣服上的手。

“还有什么可报告的呢?如您所见的,一场教课书一样标准的血咒灾害,大概率是通过统一分发的食物传播给这里面的所有劳工的,”说到这里的副官无谓地耸耸肩“能证明这种说法的证据现在应该就在这下面——如果那些水还没有渗进土里的话。”

“迪赛尔家一座纺织厂,他会就这样结束吗?”莱妮丝问到。

“不好说,这个邪法师的最终目的我们都不得而知,如果他只是想搞一个大新闻让他的教派出名,那过几天我们就能知道究竟是那些疯子干的,但是”

叫做安卡的副官扶了扶眼镜:

“但是,这样的作案手法只是在杀人而已,对他这样的邪法师来说应该是没必要的事情,从废墟下挖出来的尸体中没有找到和之前的死者身上一样的血红之眼,他的仪式并没有完成,按理来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增加死者。”

“这些人活着对他来说是一种威胁,或是知道他的身份,或是有可能干扰到他的仪式,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还不算完。”

顺着安卡的话,莱妮丝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也就是说还会死更多人,对吗?

少年的脸色变得更加煞白。

“现在你怎么看待我们的工作呢?‘圣徒’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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