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永远超出预料,沉溺在短暂的畸形日常中的人们永远做不好面对结束的准备。
所以问题永远无解,只有主动求变才是上上签。
少年不明白这些,他只知道停滞不前不对,主动打破安稳的螺旋什么的,他只是仗着年轻的非成熟心性按照自己的意志横冲直撞而已。
“现在你怎么看待我们的工作呢?‘圣徒’先生。”
少年当然给不了回答。
他自然可以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对莱妮丝大加嘲讽。
“敌对方的邪恶不代表己方的正义,肆意滥杀的邪法师自然不是好人,那放任人们被黑道敲诈的帝国就是好东西了吗?”
但这有意义吗?
有意向有能力阻止邪法师继续仪式的只有帝国一个选择。
比烂自然只会越比越烂,但却能解决问题。
少年没办法反驳莱妮丝。
忙于解决问题的莱妮丝也没有多余时间来关注他。
“克里斯,报告给将军吧,做好大规模戒严的准备。”莱妮丝熟练地指挥着“没时间等太久,我们缺少基本的情报,甚至不知道邪法师的仪式进行到了哪一步,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
“安卡,征调现在斯克鲁顿的所有宪兵进行戒严,将军的援军到后全部交由克里斯指挥对之前圈定的地点进行搜查——其他人和我一起。先一步行动。”
那只一直扯着莱妮丝衣角的手更用力了些,想要借此站起来。
“我也去。”
少年的脸色煞白,强撑着注视着莱妮丝的眼睛。
“我也要去。”
无论怎么讲,造成现在局面的就是我啊。
少年理了理乱糟糟的思绪,想要拿出能够说服所有人的理由。
“你跟着我。”
帝国的宣传中就算是工业区中的奴隶们都可以受到完整的安全保障,但这只能拿来去骗普列斯特邦联那些还在游耕的兽人部落,这种屁话就连在帝国东部山里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都骗不到。
就拿斯克鲁顿区来说,单看数据可以说是格兰尔特治安水平数一数二的城区,但实际上这里的黑帮和谋杀并不比其他工业区少上多少。
帝国不像人们通常所所认为的那样统治着这里,这些工业区是帝国无法触及的灰色地带。
“如果我们能先行一步打断他们的动作的话,说不定就还有办法解决问题,我们得快。”
不会骑马的少年抱紧了前面莱妮丝的腰肢,这让他想到了小时候坐在父亲电瓶车后座的我日子,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抱着的……
好在莱妮丝没注意到这些。
他又想到了那些死掉的人。
他与那座工厂里的那些工人们打了整整一周的交道,却连他们的名字都不清楚,与他们的最后关联也只是那一摊不可名状的呕吐物。
如果我真的去找那个杀人犯了呢?我可能会死,但他也一定活不了,少年有这个自信。
但少年什么都没做。
恶心那无处不在的血腥气,恐惧那躲在暗处随时无法琢磨的邪术……
在他能阻止这些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做。
少年觉得自己恶心极了。
——
“都不许动,抱头蹲下!”
白日的斯克鲁顿区,肮脏潮湿的街道上很少能见到人影,但现在不一样了,惨白色的路灯灯光透过无处不在的铅灰色雾气照在一时间望不到头的一排黑鹰徽帽子上。
这些紧急从临近街区调来的宪兵们两两一组结成队列粗暴的锤开他们手中情报指向的每一座建筑物,一旦遭受到任何反抗就毫不留情地清除他们所见到的任何一个人。
莱妮丝站在人流之中纹丝不动,取出了挂在胸前的怀表,上面指针停留在七时十七分。
安卡没有在她的身边,但负责戒严的副官重新估算了最坏的结果,他们还有四个小时。
克里斯以莱妮丝的名义向将军要求了更多了增援。
“……如果你觉得这是有必要的,我把南部七个区三千人交给你。”
那位身在高处的将军用她那低沉嘶哑的声线,下达了命令。
“我希望明天的《帝国之声》不会有任何关于斯克鲁顿的邪法师的报道,做的干净点。”
栗色长发的前线军官望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出神,将军不在乎一个全是将死未死之人的城区,只要这里确认“无事发生”。
那是半个小时前发生的事。
“他很谨慎,我们怀疑过的据点不是早就放弃就是没有任何有效的信息。”
莱妮丝眉头紧缩,她想不通在宪兵眼皮子底下杀了人的邪法师能去了哪里,他的仪式很可能只剩下最后一步,但他却没有把阵法藏在据点里。
“少尉,要不我们……”
克里斯打马凑过来比了一个手势,莱妮丝知道他的意思,以他们现在的数量确实可以做到挨家挨户排查。
但真的有必要吗?如非必要,莱妮丝并不想这么做,但如果不这样他们真的能在那之前找到那个邪法师吗?。
“教堂。”
灵光一现。
“我们查过教堂吗?”
少年问到。
“出发!”
莱妮丝对身后的众人下达命令,拉上了不知所措的少年一起,加入了这场浩浩荡荡的游行。
少年不会说他想到了看过的电影,邪恶的东西似乎总是对神圣的东西抱有莫名其妙的欲望。
帝国的国教有着绝对的地位,几乎每一个帝国人都对教堂抱有基本的尊重,但邪法师却不一定。
这里是权力遵循达尔文主义分布的斯克鲁顿,占据教堂的邪法师是完全可能的我事。
——
少年紧紧地跟在莱妮丝的身后,穿行在街道间窄小的巷道里。
这位看上去不比少年年长的军官实际脚程却很快,就算可以加快速度,少年也很难跟的上她的步调。
两人之间默契地沉默着,在以往的时间里少年一直扮演着抱怨者的角色提出问题或建议,理所当然地将解决问题的事件抛给那些真正的行动者;莱妮丝则相反,她参与过帝国对东方的征服战争,也切实处理过城市中的暴乱,她就是负责解决问题的人。
两者凑在一起似乎可以成完美的组合,但实际上在这之前双方都对自己的同伴深有意见。
在莱妮丝看来就是这样,身边这个家伙除了抱怨各种根本不可能解决的问题外几乎没有提出任何有效的建议,几乎毫无作用却可以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对莱妮丝的处世之道表示质疑。
“那你觉得让我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吗?”
这种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如果我们不去做那些在你看来不够正义的工作,就会发生今天的事。”就像是聊天一般随意的展开话题,“我问心无愧,你呢?”
会犯错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每个人都会犯错,而认识到错误做出改变,就是一个人成长的标识。
没什么难以启齿的,莱妮丝对少年有意见,但并不想他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