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亚斯此番参与的行动,旨在捣毁一个跨国器官走私组织位于纽约的大本营,因为其组织有高层人物参与,因此调停协会的决策层紧急下令,干脆直接奔袭组织进行下一次走私交易的场所,将其一网打尽。
当然,这类组织多半不仅走私器官,也走私器官的主人。历史上的多次吸血鬼狩猎,乃至后来对魔女和巫师的狩猎基本上都有类似的目的——高等血族的血液和脏器几乎能包治百病,而许多研究巫术的术士因为长期对自己使用药物,其器官也具备了类似血族的功能。
这段恐怖的历史在当今世界的某些角落甚至仍未中断。
艾莉亚斯脑海里闪过一些极其不愉快的记忆,随即咬了咬牙,跟随自己新的组长路有为一同沿着集装箱向哈德逊河一旁的仓库奔去。除他们之外,还有另外两个小组参与行动——俄罗斯兄妹和那队魔女+精灵+矮人(今天只有两位魔女到场)的组合。
“那个,艾莉亚斯小姐,你是哪个地方调来的高材生吧?”
路有为一边用AR15指着拐角,一边用加密的传音魔法对自己说道。
“啊?我?我不是什么高材生啦……只是活得时间比较长罢了。”
路有为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根香烟,含在嘴里点燃,笑道:
“抱歉,对烟瘾我已经放弃治疗了——要是没记错,最近五年可能都没有你这种不在基层调停部门工作就直接入职专家级调停员的人才了。”他接着看了眼集装箱尽头一段奇怪的铁丝网,俯下身来,用手掌贴上铁丝网:“不过嘛,你要是愿意,以后再聊也没什么。”
谈笑之间,经由他的左手接触的铁丝网便逐渐生锈剥落,最终散成了一堆铁粉和残破支架。
“这是……!”
有那么一瞬间,艾莉亚斯以为自己看到了失传近三百年的禁忌魔法——炼金术。炼金术可能是历史上最被忌讳的东西之一,眼前的景象一旦出现,初见者如何惊讶也不足为奇。
“没没没,别会错意,”路有为摆了摆手,接着端起手里的AR15,道:“只是比较罕见的物质魔法罢了。”
在所有有记载的魔法之中,大约只有不到百分之一能够做到眼前这个黑衣青年做到的事——直接对物质的物理结构本身进行作用的魔法少之又少,哪怕他也许仍旧无法与曾经的众神和华西尔会长这种怪物相提并论,假以时日也一定会是大师级的术士了。
“你怎么啦?艾莉亚斯小姐,走吧——”
艾莉亚斯从刚才的神游中被一把拉出,连连推手道:
“啊不……对不起,看得入神了。还有,叫我艾莉娅就行。”
艾莉亚斯话音刚落,附近便传来一阵爆炸声和连续的枪响。
“啧——其他两个小组都是一帮子喜欢火并的家伙,出这种事十有八九的:开始工作吧,艾莉娅。”
说着,路有为便探出掩体,对着自己手表上的以太雷达显示的敌方位置射出了一发爆破榴弹——破魔介质的蓝光和噼啪声先后传到,实在是吓人得很。
“哼……”血族少女苦笑了一番,接着咬破手指,驱使流出的血液变成一把红宝石质感的大马士革刀:
“——多少年了,我还是得回来做这种事呢。”
——
一路打将过去,十几个调停员有如推土机一般迅速地干掉了敌人的大部分工事,似乎也没有对敌方进行任何致死的杀伤。器官走私组织的防御人员大多是些三流人手,就算有些战术魔法基础的,打起仗来也还是弱得惨不忍睹——哪怕是艾莉亚斯这种血统优秀的家伙,不认真学习实战技巧,也不可能凭空做到今天这个地步。
空中的北欧魔女和澳大利亚魔女骑着作战用扫帚,一路在敌方的射程外狂轰滥炸,很快就将敌人临时拼凑的结界发射器和机枪台子打得稀烂;而那对俄罗斯兄妹更是连掩体都不怎么需要找——因为他们俩的速度和力量实在是过于优秀,单靠手里的橡胶子弹和枪托都能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击倒十几个拿着自动武器的敌人。
至于艾莉亚斯、冷心仪和路有为做了什么——冷心仪直接越过防线冲进了那座仓库里,就她那个速度,现场根本没人有自信用手里的武器击中她。而路有为刚才通过融化港口的道路和起重机的支架成功地扳倒了六七个敌方人员,顺便也用手里的AR15解决了一些远处的人——子弹在他手里一会儿会变成穿透力极强的实弹,一会儿又会变成根本打不死人的橡胶弹,委实诡异至极。
艾莉亚斯跟着调停员们冲到敌人仓库大门前时,已经用那把削铁如泥的血液大马士革刀和堪比舰炮的血液炮弹切碎、炸毁了几辆企图冲撞地面人员的车子——尽管场面一片混乱,但是她仍旧小心翼翼地给车里的人们留下了性命。
大概十多分钟以后,仓库外的事情就解决了。
几个调停员举着手里的武器站在坑坑洼洼,已然失去结界保护的大门之前,随时准备施法爆破这扇门。
然而这时——
哐当一声,那扇巨大卷帘门下的一扇小门便整个被砸开了——一个健壮的男人被什么人当做沙袋一样砸在那扇门上,连门带人飞了出去。
“妈蛋——你们这群……怪物……”
头破血流的男人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惜终究体力不支,瘫倒在地。
这时,半妖少女冷心仪从那个空空如也的门廊里走了出来,一脚踩上在地上抽搐的男人,拿出可以阻断施法的以太截流手铐给他拷上。
“那啥——这家伙就是北美这边的头子,我想如果需要遵守国际法和程序正义,没法就地审问他,所以干脆上交联合国得了。”
冷心仪摊了摊手,贱笑着对外面一脸懵逼的调停员们说:
“那个——行动结束了吧?”
艾莉亚斯身旁的路有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耳挂式以太通讯器的麦克风道:
“行动结束,目标嫌疑人已经被逮捕了——请下指示,领导。”
对面很快便传来了华西尔会长怎么听都显得不正经的声音:
“纽约的SWAT部队已经在后面守着了,各位帮忙拷几个犯人,顺便把那些人的‘货物’们救出来就行——越快越好。“
华西尔故意在“货物“一词上加重了声调,这背后的含义让血族少女当场打了一个冷战。
仓库内部简直恍若恶魔的巢穴,艾莉亚斯是强忍着眼泪才把那些肢体残缺,已经濒临死亡的“货物”们送出去给赶来的急救人员的。当然,很多人已经死了,死状千奇百怪而惨烈至极,以致于整个仓库里都充满了恶心的味道。
“妈的——
“废除死刑制度还真是便宜他们了。”
完成任务后,在仓库远处的警车旁休息的艾莉亚斯望了眼身旁的路有为,一身黑的青年调停员此时正咬牙切齿地喝着纽约警察们送来的能量饮料,不时把拳头捏得喀吧作响。
而艾莉亚斯虽然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但总还是对自己经年累月积累起来的抵抗力有信心的。
“组长,一命抵一命在纽约州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哪怕这里还有死刑呢——1976年以后就再也没有过死刑了。”
艾莉亚斯知道这个新任组长的国家经常在主流媒体上因为死刑制度被黑,不过她很清楚自己也没有资格对这件事说三道四——今年整个欧洲乃至美国因为难民危机爆发的乱象已经充分剥夺了这种说教的权利,而许多美国人甚至还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不论如何,以命抵命终究只是看似最合理的利益交换罢了。
正当此时,冷心仪突然从两人身后冒了出来:
“我说,你要是这么感兴趣干嘛不去体制内参与法律工作呢?”
路有为晃了晃手里的饮料,道:
“等我再为国家跑个二十年的外务,估计就可以转职了——不过我就是说着玩而已,我自己的法律也学得不怎么好就是了。”
艾莉亚斯熟悉中国人的语言,但那也是二次世界大战时学会的东西了——如今八十多年过去,中国再次崛起成为下一任超级大国的候选,但血族少女此时却发现自己已经不怎么跟得上这个国家的节奏了。
正当她兀自思索冷心仪和路有为对话中的深意时,那位青年组长突然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
“说正事——艾莉娅小姐,你不去找我们领导要个入职证明吗?毕竟,像你这么厉害的新人,估计我到死都见不到几个了。”
艾莉亚斯瞪着眼睛和这个未来的组长对视了许久,之后才伸手捂着自己的小嘴笑起来:
“您还真是……哈哈哈,没关系,路组长,我早就不算是什么新人了——不过很高兴,我们能一起共事——毕竟你也是厉害得很呢,刚才。“艾莉亚斯看着露出奇妙微笑的路有为,顿了顿:
“要不是因为我和家人都穷得叮当响,我自己是绝对不会回来接这份工作的。”
语毕,艾莉亚斯便迈起步子,向拿着一块画面闪烁的信息化表格,跟纽约警察们谈笑风生的罗斯玛丽.华西尔会长走了过去。
“那个,打扰一下,华西尔阿姨,您看我算是合格了吗?”
华西尔小声地向警察们道歉,并支走了他们。
“我说艾莉娅大小姐,你大概没看到联合国网站上新的招聘政策吧?”
“哈?”
新的政策?本来志得意满的艾莉亚斯此时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着下巴,一脸懵逼。
“像你这种情况,想要入正专家级调停员至少还需要评一次职称,也就是说——我这边还有一个很难缠的调停案要解决,三天之后,你要跟着那两位新同事一起飞赴上海去解决这件事——完成任务,不然就别想拿到正式名额,知道吗?”
“可是——”
“你没听明白吗?”
“不不——我的工资该怎么办?试用期根本没有工资的好吗?”
“啊……本来突然跳级转入专家行列的调停员大多条件良好,大概三十年里都没有你这种穷孩子存在了。所以说——这样好了,在我的权限内,可以批准给你报销在上海的任务中的一切开销,不过你舅舅他们可就要另想办法了……”
艾莉亚斯将双手举在胸前,感觉自己都要哭出来了:
“我,可是我现在身上只有三百五十多美元,这样下去,这样下去,怎么办啊……”
说到这里,她居然真的哭了出来。
——这么大岁数了还爱哭,真是逊毙了——
……
突然间,华西尔走上前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随后凑近她耳边,在近到能够清晰地感知这个恶魔冰冷而带有香气的气息的距离上嗫嚅道:
“你放心,艾莉娅,阿姨还不至于这么绝情呢。”
恶魔此时显得无比温柔,全然不似她平日的形象。艾莉亚斯浑身颤动了一阵,总觉得华西尔的声音会在自己的耳际绕梁回响整整一天。
在血族少女能够缓过来心情说话之前,华西尔已经走远了。艾莉亚斯低着头,看向自己挂在胸前的名片,接着又揉了揉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本来,自己也许根本不用再参与到这种事里来了。上次退休以后,艾莉亚斯尝试过各种各样的工作,甚至还本着血族优秀的算数基因去哥伦比亚大学的会计系进修过,结果就在她以为看到了摆脱贫穷的希望时,2008年的金融海啸就再次将她的财富一卷而空。
最后,自己还是走回了老路。
不过话虽如此,调停协会里又有谁是没有故事没有苦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