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4 凡人

作者:千小南 更新时间:2023/12/18 9:58:10 字数:6836

——2021年5月24日——

——

宁陆与米德跟踪法尔斯已经超过四天了。

对方是这方面的专家,当然不会没有发现鬼鬼祟祟追在自己身后的二人,只是他从不会挑明这件事,最多也只会派老黑狗特鲁乌单独跑到两人身边兜两圈,不知是在传达什么信息,还是单纯是在威胁。不过,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他还是会放任两位跟在自己身后,这至少说明双方的目的是一致的。

“放心吧,你太太肯定会安然无恙的。”

米德装模作样地从桌案上摸起一张牌,用两指夹着翻了两翻,再用一手拍拍面前男人的手臂,信誓旦旦地安抚道。

根据米德早些时候的说法,这间餐厅是法尔斯最常光顾的地点之一。虽然宁陆在这里看不到一点特别之处。装修风格普普通通,到处都是老土的红白配色,饭菜没什么出彩的地方,环境最多算得上干净,就连进出用餐的客人也都是些50岁往上的中老年。

此时此刻,米德正坐在这间家庭餐厅门口,藏在阳光刚好晒不到的阴影里。此处位于整座城市的郊区,即便跟法尔斯跟了这么久,可到了这里,米德却依然表示应该适当暂停追踪,不该继续向城内前进。因为,再向里,就是BOSS的直辖地界了。那里遍布他的眼线,四处潜藏着不亚于法尔斯本人的威胁。

于是,闲来无事的米德便操起了老本行,他以一次占卜机会为代价,从餐厅里借出一张长桌,桌上抹开一副牌,便临时支起了占卜摊子,为周围的过路人测运势卜凶吉。一来打发时间,二来想着能不能有什么意外收获。一早上下来,客人算不上多,但都能同米德聊上少半个钟。而对比起米德来说,宁陆却是闲过了头。

“可是...米德先生...大夫说过,她的病已经没办法治了啊…那...她真的还有救吗?”男人将信将疑,焦急的目光穿过那些扑克牌,正正地落在米德的脸上,双手揉搓过的桌面上留下一片潮湿的汗痕。

“相信我就好了。”米德一边说着,挑起眼睛望着对方,目光诚恳而慈悲,“等到八月份的时候,她的病会自然痊愈的。”

“真的吗...”男人的脸上落下泪水,缓缓起身,“太好了...如果失去了她...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谢过米德之后,男人揉着眼睛再三鞠躬,才放心般地缓步离开。

“米德...按你之前解释的:你对未来的‘预测’全部都是基于之前轮回的经历的话,那,你应该不知道那个男人身上发生过的事吧?”确认那男人已经走远,靠在一旁目睹全程的宁陆才小声问道。

“对啊。”

米德也望着同样的方向,双手拱着下巴。

“所以,你是怎么预测到的呢?”

“只是些基本的判断。”

“判断?”宁陆不解。

“就比如说啊,宁陆,你碰巧走到一间厕所门口,看到一个男人从厕所里走出来,洗手。那么,你可能会觉得他是个讲卫生的普通人。但是,如果你看到这个男人从厕所出来只洗一只手,那么你肯定会觉得他是尿手上了,对不对?肯定不会是得了某种同事洗两只手就会死的病吧。”米德用手指敲着桌子说道,“知道了吧?我们可以从一些细节判断出很多东西。”

“...所以说,你又是在骗人咯?”恍然大悟的宁陆小声埋怨道。

“跟了我这么些日子,你怎么还是搞不清楚啊。”

米德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讲着。

“那男人的问题很简单,他只是担心患病的妻子撑不过今年的夏天。但你知道的,宁陆,我们任何人都撑不过去。今年的夏天,不久后的7月11日,就是这二十一年的终点了,到时候,一切的苦难与悲剧都会结束的。”米德说罢,便将手中的纸牌按在桌面上,与其他纸牌混在一起,再找不到,“我用‘谎言’抛给那个男人一个信念,一个企盼,让他能满怀希望地陪妻子度过这段最后的时光,你说,这算不算是一剂良药呢?”

望着那男人离去的方向,宁陆抿着嘴唇,才说道。

“我…还是不认可谎言。”

“嘘…别胡说。”米德将一根手指比在嘴巴前,“又有客人来了。”

宁陆顺着米德瞟眼睛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一位女服务生从店门露出一张脸,左顾右盼后,又偷偷摸摸钻到了米德的桌旁。

“您…您好。”

那女服务生用围裙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靠到了米德的桌前。她正穿着温彻尔家庭餐厅的制服,皮肤呈健康而富有活力的小麦色,身姿高挑,黑发梳成了一支马尾,脸上带着活泼亲切的微笑。看得出,她是在上班时间忙里偷闲跑来找米德做占卜的。不过也难怪,刚才曾有连续的三名客人都是这家店里的员工,还都是女孩子。

“听说您的占卜特别灵!”

“灵不灵,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米德瞟了一眼杵在一旁的宁陆,便举手示意女孩坐到桌前。

“我叫做柯里娅…想咨询一些感情问题。”

柯里娅揉着手指,脸上浮出些红晕。

“感情啊,你在感情方面遇到了困惑么?”

“是的...”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很大几率会被情感问题所困啊。米德这样想着,挑挑手指示意柯里娅继续讲下去。

“…我喜欢学生时代的一个男孩子…可我当时怕得很,同学多年,直到毕业我也没能鼓起勇气向他表白...本以为这段感情就到此为止了,可前天夜里,他却出现在了我们店里…可那个时候,我还是躲了起来,没敢上去打招呼,甚至都没敢露面...本以为自己早不是当初那个自己了,可机会送到眼前,我还是又一次躲掉了...嘿嘿...”说着,柯里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没脸见他吧...虽说我是个大学生,却一直都没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因为,你们知道嘛,有千禧一代存在...即便我拥有相等的学历,到头来也只能打工度日...哈哈,可即使这样,我也在很努力地工作生活呀...我是这里连着三个月的优秀员工哩!”

柯里娅说着,双手拧着身前的围裙,咬着嘴唇,一副紧张模样,“我不知道…现在到底该怎么做才好…我该不该抓住这次机会,再打听打听他现在去了哪里工作,再去向他表达心意呢…”

“女士…我劝你直接一些。”

米德捻着手中的纸牌,正准备编出些说辞,没料到却被宁陆抢了先。

柯里娅被吓了一跳,身子连带座椅向侧面一滑,直到她看清身边的男孩之后才转头向米德问道,“嗯…这位是?”

“哈,这位口无遮拦的傻小子是我的跟班。”

宁陆瞪了米德一眼,却没有反驳,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你的确爱着对方,那请尽快去表明爱意…否则,时间要来不及了。”

“啊啊啊?等等,时间来不及?嗯…为什么会来不及呀?”柯里娅慌兮兮地问道,“难道您的意思是,我不抓紧表达心意的话,他会被别的女孩子抢先吗?”

“...当然不是。”

宁陆靠近了桌子一些,他望着眼前略有忐忑的柯里娅,双手抵在桌子上,认真说道。

“如果你爱着他的话,就去做吧。无论你们最后会收获怎样的结局,是皆大欢喜,还是怅然若失,是熠熠生辉,还是撕心裂肺,都比留下遗憾要好。”

“喔,厉害,厉害。”米德一边鼓掌,一边抬手将挡在自己眼前的宁陆往一旁推了推。

“咳咳。”

望着睁圆了眼睛的柯里娅,和一边鼓掌一边微笑的米德,宁陆忍不住清清嗓子,又将身子缩了回去。没错,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了,那也确实,自己的“恋爱”实际只进行了不到半个小时,便迎来了突然的诀别。说到底,自己依旧是个没多少恋爱经验的男孩子,给出的建议当然没什么参考价值。

可他只是单纯想告诉对方:时间所剩无几,要尽可能表达真心,追寻所爱,以防抱憾终身。

就像当时的梁宇教给自己的。

“喏,他说的没错,就是这样。”米德总结道。

“所以,抓紧时间吧,女士。去珍惜人生的每一刻。”

“嗯…”

柯里娅拨弄着自己的指甲,眼珠也在米德和宁陆间左右来回游移,数秒之后,才像是下定了决心,点点头站起身来。可就在这个时候,柯里娅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踮着脚,扬起眼睛,向着街道的尽头望去。

“不是吧…又来了?”

柯里娅满脸厌烦地自言自语道。

“又来了?什么又来了?”

米德也好奇地向那边望去,可他什么也没看到,只能听着一些源自远方的小小嘈杂声。

“啊,你们是外地的,所以不知道,是那‘队伍’要来了。”柯里娅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扯住了宁陆的袖子,“这位小哥,要不然,你进店里避一避吧?”

“什么意思呀?‘队伍’是什么?”宁陆满腹狐疑。

“哎,当然是那些觉得自己被千禧一代抢了工作的人们啊!他们从当初的几十个人已经补充到了上百人的规模啦,这些天总在这周边活动,招揽队员,又是游行,又是演说的。惹到他们会很麻烦的。”

“可我...”

“哎呀,我早就看出来了,您是千禧一代的人!”看着僵在原处的宁陆,柯里娅捂着嘴巴笑了,“你里面的那件衬衣,应该是临时高校所派发的统一制服吧?虽然我要比你们大两岁,但去年的时候,我也跟着挤去参观千禧一代的毕业典礼了!因为我的妹妹和你们是同级哦。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看出来啦,快快快,别在这儿站着啦,去里面躲躲吧。”

“...好。”

果不其然啊。

往前的许多年间,宁陆的确有思考过千禧一代的特殊性。然而至今为止,这一代人产生的原理依然是未解之谜。纵观人类数千年来的历史,这样的事件还从未发生过,但宁陆能够预料到,“千禧一代”所带来的不平衡也许会在某一天崩溃。而柯里娅所讲的“队伍”,可能也只是其中的一种前奏罢了。

“米德,你不进来么?”

“放心吧,感谢酒精与岁月的摧残,没人看得出我和你年纪一样大的。”

米德毫不掩饰地答道。

“什么?他年纪和你一样大?”一旁传来了柯里娅惊恐的声音,“我还以为他是你的叔叔!”

“是啊,米德他属于男女老少长在了一张脸上。”

“... …”

柯里娅没看错,没等几分钟时间,街道的尽头便涌出了密密麻麻的人群。足足上百人队伍阻隔了交通,举着横幅和纸板从远端一路而下,由此方向,向着城市中央街区的方向行进。领头的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穿着沾满油渍的衬衫和外套,并以此来强调自己的工作身份与窘迫的遭遇。

不过,也许因为这边算不上繁华地带,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所以整支队伍忙着赶路,也只有临近温彻尔餐厅的时候才会竖起手中的标牌,再喊出几句口号。

“千禧一代抢走了我们的工作。”

“千禧一代抢走着我们的未来。”

标牌五颜六色,撰写着各式各样的口号,越靠后的标牌,措辞便越激烈。

“——千禧年的蛀虫们。”

当一行人来到温彻尔餐厅门口的时候,领头的男人更是带着队伍走在了米德的桌前。

“你也是‘千禧蛀虫’的受害者吧?”

“我?”面对突如其来的搭讪,米德指着自己,不可思议地问道。

“对呀,你也失业了吧,要不然怎么会在这儿摆摊。”

“啊,哈哈,我确实没找到什么好工作,也只能这么着啦。”

“没什么要紧事的话,不如你也加入我们吧,为咱们这些被千禧一代迫害的人们争口气。”男人走上台阶来邀请道,“一会儿还有免费的晚餐呢。”

听到对方的话,米德站起了身,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柔和。

“你说的没错,就因为那些该死的‘千禧一代’,抢走了我们该有的工作,夺取了我们的该有的地位。才让我混到这般地步。”

米德点着头,人群中也跟出了赞同的声音。

“嗯,不不不,不对。”

在那阵子窸窸窣窣的议论中,米德像是悟到了什么,忽然举起双手打断道,“我觉得,只是谴责那些‘千禧一代’,还远远不够啊。”

“你是说?”

“我是说啊,即便没碰上‘千禧一代’,你们这辈子总会遇到几个比自己优秀的人吧?”米德望着排成整列队伍,煞有介事地开口了,“小的时候,总会有那么几个比自己更受期待的小朋友吧?上学的时候,也会有比自己成绩更好的同学吧?他们或是学习更刻苦,或是头脑更聪明。而到了现在,他们肯定去到了更棒的工作岗位上了吧?而你们却只有在这里游行,呐喊,风餐露宿…想想看,他们是不是和‘千禧一代’是一丘之貉?那些工作做得更好,也更有效率的混蛋们,为什么也值得被这个社会优待呢?我们应该把他们和‘千禧一代’放到一块,一起拖下来搞死,大家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听着米德的说辞,看着他满脸谄媚笑容,先前此起彼伏的口号却都沉默了下去。

“这样一来,不光是‘千禧一代’,所有人都该把更好的工作和更高的待遇让给我们,对不对?”米德讲着,声音越发地大,扬着两只手做着煽动的动作,“对不对啊大家,我说的对不对?”

“把那些比你们更聪明的,比你们做的更好的人们丢进地狱,再把那些努力工作,努力拼搏,而在博得一席之地的劳动者们视作愚蠢,最后,把他们手中的资源和成果都抢回自己手中——这才是你们的目的,这才是你们的诉求,大家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话未讲罢,米德便被领头男人的一拳打翻在地。

“我看出来了,你他妈是来添乱的吧?”

米德整个身体,连同他的座椅以及那张借来的小桌子也一同翻倒在地面。他挣扎着用手肘撑起身体,以指尖擦掉渗在嘴边的鲜血,却没有擦掉那副笑意。他靠在原处,仰起脖子盯着那名将自己打翻在地的男人,一边摇着头,一边满带嘲讽地继续说道:

“嘿,看来,即便到了崇尚武力的年代,你也没什么竞争力呀。”

人群哗然,男人生扯起米德的衣领,再一次抬起了拳头。

“等等。”

可这个时候,宁陆却主动推门,出现在了米德身后。

“哟,小公主,你怎么给跑出来了。”说着,米德吐了口血痰,“救你的王子还没来呢。”

而宁陆只是瞟了眼米德,没做答复。

“我叫做宁陆,出生于2000年3月3日。是大众所知的千禧一代,也是你们口中的蛀虫,是抢走你们‘利益’与‘地位’的人。你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冲我来。”

经过宁陆这么一嗓子,原先徘徊在餐厅外侧看热闹的整支队伍都围了过来,越挤越近,七嘴八舌,污言秽语。他们抛下了靠在一旁的米德,所有人的眼神和怒火都瞄上了这个看着就更好欺负的年轻人。

“好啊,那你也来吃一拳头吧?”

涌在最前排的人们在经过撕扯和推搡之后,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一拳打在宁陆的脸颊,他向后一个趔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温彻尔餐厅的玻璃门板上,就连商店内部都传出了几声担心的尖叫。

看到同伴也被如此对待,米德爬起了身,提了提手套准备动手帮忙,却被宁陆伸手制止了。

“这么就够了吗?”

即便扎实地挨了这么一拳头,宁陆的声音依然如之前那般礼貌稳重。

“什么?”

“我想问问你,我想问问你们大家,这么一拳就够了吗?”宁陆用后肘顶着餐厅的玻璃门,拼命直起了身子。他整了整被扯破的衣襟,向前一步,重新侵入到围困他的人群中,“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上,还有茫茫多的千禧一代,你们要给他们每个人来上一拳,把他们全都打倒在地,就能满意了吗?”

“我小时候,就已经挨过这么一拳头了。”

“那时候打我的男孩要大我一岁,他帮我赶走过流浪狗,也带我去过游戏机店。但长大许多之后,由于‘千禧一代’的身份,我去到了更好的学校,他却只能按部就班地上他的初中,在一次激烈争吵的末尾,我就挨了他那么一拳,自那起,我就与他疏远了许多。”

“许多年过去,我才在一家餐厅遇到了他。”

“他就在那里工作,也许是做体力活的关系,他的身子比原来结实了许多,还留了一脸胡子,也娶了老婆生了孩子。见面之后,他请我吃了顿饭,我们就坐在一起,聊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我问他,是不是还讨厌我。”

“他说,什么讨厌不讨厌的,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一拳头之后,就全都结束了。而且,就算当时恨得要死,到现在,不是还能这样坐在一起吃东西吗?这个世界上有茫茫多千禧年出生的年轻人,难道我们真要把他们都当做敌人吗?明明我们每天都要遇到无数的‘千禧一代’,无论是工作时遇到的朋友、客人,还是身边的朋友、邻居,难道我们要敌视他们每一个人吗?”宁陆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当他给我那一拳的时候,我们还都是孩子,可现在呢,我们都已经二十出头了,再也不是孩子了。那明天呢?明年呢?再过十年呢?当跨越了时间与生活的洪流之后,你们还会成群结队地站在这里,再殴打像我这样一个没什么用的所谓‘千禧一代’吗?”

“是啊,你们看看我。”宁陆一边说着,一边把双手拱向自己的胸口,“如果我告诉你们,站在这里的男人是个丢了工作、抛弃家庭、混吃等死,丢了女朋友,还拼尽全力一事无成的废物的时候,你们还愿意再来给我一拳吗?”

宁陆的声音近乎咆哮,高昂而歇斯底里,他像是在讲给他人听,又像是在讲给自己。

此时此刻,米德只是一声不响地望着宁陆的背影。他知道这个在大多时间都保持沉默的同伴承受了多少,也能体会到他的心境在这些无助的日子里起了怎样的变化。他对所谓的“世界的真相”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一切目的都只是为了找回自己的爱人。但现在,他只有忘掉那些绝望的事实,抱着那丝几乎不存在的希望,陪同自己继续前进。

如今,他的确需要这样一个机会,把潜藏内心已久的痛苦、无助、彷徨与绝望统统发泄出来。

“我倒是很羡慕你们这些人啊,你们从小就可以明目张胆地不思进取,轻易地抛却梦想,丢弃希望,再把人生的一切坎坷都归结于所谓的‘千禧一代’!到了现在,你们还可以站在这里,凭几张标牌和几句口号,就要把你们丢弃了半辈子的东西再抢回去!可我呢…我有什么?被吹捧起的虚无感,顶着家人朋友的期许,背后议论纷纷的同事,现在,我还要面对你们。除了这些,我还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面对着宁陆滔滔不绝的发言,下面的众人先是保持了沉默,尔后,也不知是哪一个先反应了过来,大梦初醒版舞起了手中的标牌,用谩骂和怒吼打断了宁陆的讲话。紧接着,先前的那股情绪重新在人群中蔓延开,让整只队伍又一次充满激烈的情绪,凶恶地压在了二人身上。

在重新变得气势恢宏的游行队伍之下,宁陆和米德最终也只能瞅准机会,在烂番茄和小石子的招呼中落荒而逃。

“最多5分,不够精彩的徒劳演说,也没什么特别的煽动性。”气喘吁吁的米德不忘记向同伴点评道,“不过值得称道的是,你也学会用一些狡猾的技巧了,哈哈。你口中的那个‘朋友’根本就是虚构出来的吧?我的记录里可完全没有这个人哟。”

“哈,是啊…”

“看来,你也逐渐擅长这么做了。”

“同时…我也逐渐开始讨厌自己了…”

——

“虽说最近都没见那个黑衣服的客人了,但这两位,也蛮奇怪的嘛。哈哈。”

柯里娅站在餐厅门口,手掌押在额前。

望着成群远去的队伍,她不禁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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