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甚至是刺眼灼人,无波的海面上一只木筏静静地漂流,帕特躲在帆布的阴影下试图避开耀日,即便是冬季,这样持续的曝晒也依旧让人不能忍耐。
抬头看了眼无云的艳阳和蓝天,帕特拨弄了下支着的鱼竿,它依旧毫无反应,波动的涟漪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渴望。
“啊啊啊啊!!!!”
放声大喊着发泄不满,帕特以头抢筏,小木筏晃悠悠地摆了两下,带起不少水花拍在帕特身上。
“就该搞张网再来……”
懊恼着自己手艺活稀烂,完全不能像棚屋群的大人们那样编织出一张结实耐用的好网,帕特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自制的鱼竿上。
“明明之前很容易就钓来鱼啊,怎么现在一条不来?”
盘起腿,帕特撑着脑袋继续盯着海面,渴盼着大海能给出一份令人满意的馈赠。
也兴许是大海得知了这份渴盼,赶在孩子发呆的口水要滴落到裤子前,鱼竿颤抖了一下。
“嗯!?”
已经快要失焦的眼睛瞬间恢复了清明,紧紧盯着鱼线垂下的海面,帕特拿起鱼竿蓄势待发,待那鱼竿在手中传来挣扎的力道,少年鼓足气劲和不兴上钩的家伙开始了角力。
憋红了脸颊,磨痛了手,但帕特仍旧没有松手,待到小木筏的后面都翘起了不少,那条鱼儿才总算被拉着跃出了水面。
“哇!好大的鱼!”
棕色的鱼儿被扯上木筏,帕特眼疾手快地将它捉住敲晕,熟练地做完准备工作后,这条鱼便被架上了火堆。
“这点好像只够烤一条鱼,但是算了,我等不了那么久。”
靠着口袋里那点火石碎块,帕特成功地吃上了一顿饱餐,鱼骨被丢在木筏的一角,在这黄昏将临的海面上,帕特满足地躺下欣赏起天上壮丽的云景。
“呜哇,好大的云,那上面感觉像玛莎姨给我看的画本里的东西,宫殿就是那样的吗?真好啊,天上的宫殿,能想去哪就去哪吧。”
光影在云上塑造的轮廓在少年眼中无比恢宏,金红的光泽渲染映照在澄澈的眼瞳中,与向往的辉光同样闪烁。
“嗯?要到晚上了?!这才钓了一条鱼啊……”
虽然自己是吃饱了,但一开始可是打算带给大家满满当当的鱼来着啊。
日暮光景,总算唤醒了还沉浸在慵懒中的少年,帕特起身看了看来时的方向,岛不远……那就再钓一会儿?
又是盯着鱼竿百无聊赖的时间,撑着脑袋的手都开始疲软,打着大大的哈欠,帕特侧躺下来,这一躺困意便更加浓烈……
“布莱斯,似乎要下雨了……”
看着窗外风逐渐变大,海鸟也叽叽喳喳落地,玛莎有些担忧地叫了声还在吧台后面收拾东西的布莱斯。
布莱斯闻言也看向窗外,从吧台后面走出,皱着眉头看了看外面。
“帕特那小子呢?”
“不见他,可能还在崖壁下那洞里,不会睡过头了吧。”
“我去找下沃纳尔……”
沉默片刻,布莱斯拿起门边挂着的大衣走出门,叮嘱着玛莎把门窗关好。
“你也早点回来啊。”
“会的,等我找到那混小子就回来……”
向已经有了不少距离的玛莎大声回应后,顶着已经吹起的大风,布莱斯走出了棚屋区。
一路上,遇到的人都说自己没见着帕特,在山坡上的身影似乎就是大家看到的最后一面,所以,布莱斯向着山上的小屋走去。
“喂!沃纳尔!”
大手沉重地拍在门上,那响声才会不被风声搅散,很快,那扇门被拉开了,青年抱着一个包裹疑惑地看着布莱斯。
“叔,怎么了这是……?”
“帕特,还没回来,你在天上有看到他人去哪了吗?”
“上午我就去飞龙的岛那边了,这才回来没多久……帕特他还没回来?这天气……”
看着远处飘来的乌云群,沃纳尔忧虑地皱起眉头。
“叔,我们分头找找吧,我去骑着飞龙在空中看看。”
“那就这样吧,我去那崖壁的洞窟里看看。”
利索地来到那个灌木遮蔽的洞口,布莱斯大声地呼喊帕特的名字,但一点声音也没有,那洞里只是回荡着自己的回音……费力地钻进去,布莱斯也没看到任何踪迹,只有那点鱼干的碎渣在平滑的石头边被随意地扫在沙土上。
等到少年被雷声震得迷迷糊糊地醒来,太阳最后一点余晖也在海面上消失殆尽。
帕特撑起身子,揉揉眼看了看天上,点点星辉都不存在。
“嗯!?”
雷声轰隆着,彻底惊醒了少年,他慌慌张张地张望四周,被云层遮蔽下的海上已经漆黑一片,来时的岛屿也已经融入了黑暗……
冷汗,在额头和背后冒出,帕特此刻只觉得一阵冰冷……在黑暗中全无依靠的恐惧逐渐蔓延全身,海面的波浪带起木筏的晃动甚至让他有些站不稳身体。
“我这是在哪……不行,不能慌……”
紧紧抓住桅杆,帕特深呼吸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不时传来的雷声和呼啸的风更是不住地侵蚀他本就动摇的心神。
突然,帕特感到脸上有了水的拍击,那不是海浪的感觉,它更加集中更加纯粹……
一点两点……大雨只是片刻便轰然倾泻而下,密集地砸向少年瘦弱的身躯。
帕特抹了一把脸上流淌挂着的雨水,继续睁大眼睛观察着四周,借着雷电的闪光,他仍旧试图寻找来时的地方。
雷声不止轰鸣,狂风亦不止呼啸,在越发激烈的海波上,帕特仍然在尝试着,即使每一阵闪光后便多一分失望,但他仍旧在尝试着,尝试着寻找家人在的地方……
集中着精神,身上的疲软都已经不在,帕特撑在桅杆上眺望着黑暗的远方,一次次闪光,那遥远的海天线上终有一个黑色的轮廓被他敏锐地捕捉到。
“是那里吗!?”
将收起的帆布再次挂起,少年带上满心的期盼向那里前进,那桅杆和木筏间吱呀作响,但它们依旧顽强地在着海浪中前进着,乘风向那里漂流。
咬着牙将帆绳拉住,帕特整个身体都快仰躺在小木筏上,海浪不停地拍来,将他浇个透彻,但此刻他却不觉得半分寒冷,将那帆布控制好就是他此刻的全心全意。
又是一层巨浪拍来,帕特咳着将呛到自己的海水吐出,那手中却是不注意松开来,慌忙地翻起身抓住已经抽飞出去的帆绳,帕特顾不得难受,再次拉起绳子控制帆。
但这次巨浪影响到的可不止他,那陪伴他的好伙计也终是抵不过这般摧残,在这接二连三的拷打下,小木筏顿时散开,被海浪拍得四分五裂。
情急之下,赶在即将坠落海中前,少年抓住一根就近的木头,将其死死地扣牢。
“咳咳……”
剧烈的咳嗽以求让海水吐出,但紧接的海浪又猛烈地拍来,让他不得不赶忙闭嘴,海水在咽喉激烈地喷洒,苦味和腥味在嘴中开始弥漫……
一切念想都从脑海里消失,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没有意义,只剩下想要活下去的强烈渴望支撑着瘦弱的身躯依靠着浮木在这暴雨巨浪下倔强地挣扎。
“布莱斯……”
“嗯……我明白了……早点休息吧,家里还有人在等你。”
一盏盏火石小灯在岛上游荡,寻找着已经不在岛上的小身影。
棚屋前,对方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布莱斯点点头不再多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身走向了黑暗,继续寻找着可能的踪迹。
渐渐的,寒意袭来,湿漉缭乱的头发下,那紧闭的双眼开始逐渐松弛……
紧扣浮木的手臂也终是变得疲软,在又一次浪涛的拍击下,少年和那根木头分开,相隔在那并不平静的海面。
“唔……好累,布莱斯大叔,玛莎姨,沃纳尔哥,还有大家……”
一个个身影在脑海中浮现,他们伸着手想要将自己拉起,但自己似乎已经没有了气力去伸手,况且思考都已经变得迟缓无比。
“呼……”
气泡歪歪扭扭地上浮着,但它如今折射不了任何一丝光线,在这黑暗的海洋,少年平静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