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温暖又舒适,克劳塞德仰躺在地板上,享受着这一角的光线,光与暗的边界自他这一点分割,海啸的巨浪分而越过群岛,余浪也已经被光所构造的消波块徐徐缓和。
“呼……结束了?哈……海啸,应该不止一波吧……”
喘着粗气,衣服被水浸透黏在身上,克劳塞德已经分不清那究竟是被海水,还是自己的汗水打湿的……
至少靠着消波块和屏障,这后面的余浪是不需要再管了,克劳塞德带着些轻松在脸上扯起了一点笑容。
[主人,有人……不,是人鱼们来了。]
“所以,果然是他们搞来的这个海啸吗?”
撑起身准备起来迎接这些不速之客,屏障上个几个影子便打到了克劳塞德的位置上,抬头一看……嗯,果然是老熟人啊。
“原来是你……不过,你的样子?”
“哟,兄弟,来这干嘛呢?也不至于闹这么大动静吧?可把我累惨了啊!”
沃拓克斯有想着打声招呼,但克劳塞德现在可没这样的耐心,刚刚解决海啸的消耗确实有点大,还得维持光造物的形态,现在打起来可不好说,挑重点谈吧。
半撑着上身看明白情况后,克劳塞德尝试起身,但这刚起一步便摔了下去,克劳塞德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去……原本贴合脚踝的的裤脚已经盖过了鞋子,刚刚也是踩到裤脚后,又因为鞋子不合脚才迎面倒下……
调整好再一鼓作气起身,已经没空管刚刚丢人的事情了,克劳塞德只是一眼便明白了……这身体缩小了,全身的衣装都变得松松垮垮不合身,现在也只能庆幸这腰带是自带收束魔法的……
“伊莱汀……你能不能变小点,现在感觉拿着有些别扭……”
[主人你还是早些习惯为好……]
伊莱汀冰冷的话语简直就是给自己的未来打上了死刑一般的预告,克劳塞德不想接话,只把长度已经到他腰间的单手阔剑拎起直指对面。
“朋友,感谢你帮我们族人离开了那个监牢,所以,让开吧,我们只是来把失联的族人带回来,这对你并无威胁。”
“带人走?那用得着掀起这样一场天灾?还是被愤怒冲昏脑子了吧。”
沃拓克斯不语,只是向身后微微颔首,片刻后,一团影子从屏障后丢出重重砸落在地。克劳塞德看去,是一个被海草五花大绑的男子,恰巧,对方也看到了克劳塞德。
“哎哟我去,这群蛮族,噫?这是伊兹克利!?老子终于回来了!你们这群蛮族等着吧,泰尔大人迟早会来挨个收拾你们的!嘿,那边那个小孩儿,快去通知泰尔大人这群长着鱼尾巴的蛮族来了!事后重重有赏!”
不想理会像得了臆想症的男子,克劳塞德还是把视线放回沃拓克斯身上。
“这人,一直跟踪着我们,被我们抓到后……以胞妹的性命威胁我们……本以为胞妹能逃出后能找到其他族群……却没想到又来到了这个岛上!”
“不是,你等会儿……”
胞妹,人鱼……克劳塞德越听越耳熟,呃……好吧,他明白了,看来得叫芙琳她们把人送来了。
“我知道了,你别急,人……人鱼确实在,而且已经被我们救下来了,不过,我还是那个问题……你的行动中真的没有被仇恨驱动的部分吗?”
沃拓克斯没有回话,或者,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克劳塞德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剑锋落下杵地。
“让你们放下这十多年的仇恨想想也不可能……只是,我希望这场矛盾不要再扩大了,如果你的复仇对象不能把控在准确的限度里……我不知道你的族群还能否在这之后良好地生存下去。”
“你是在威胁我吗?”
被这样说教,沃拓克斯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克劳塞德只是冷静地看着他,幼稚的脸上丝毫没有变化,只是平静地陈述着自己想说的话。
“我只是在给你一个建议,毕竟这些事情经历后,总还是得过日子,你应该也希望族群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吧?”
“所以,我的胞妹在哪里?”
“这样啊……跟我来吧,就在那上面。”
没有回应,沃拓克斯继续问到此行原本的目的上。既然他如此回避,克劳塞德也不再劝下去,叠好裤脚和衣襟,领着沃拓克斯往城里走去。
“你们留下,我去去就回。”
“哥哥?”
“塞菲亚,你明白的……”
虽然兄妹那里相顾难言的样子很感人,但克劳塞德倒是想到点别的东西……塞菲亚?是啊,薇儿她们那个带队老师不是要找她来着?
“呃,那边的塞菲亚小姐要一起来吗?”
“不,她不去……”
“那个帕特小哥在找你来着。”
“帕特!?”
这下是彻底拦不出了,沃拓克斯看到妹妹眼底突然亮起的那道光如是想到,她向来是这样的,忽然临时起意,然后别人怎么都劝不住……
即使海啸没有冲击上来,暴雨和海浪破散倾泻而下的水也足以将城中大火扑灭。垮塌的建筑一栋连着一栋,焦黑碳化的碎屑混着雨水抹黑了街道,一处处废墟残骸中,早已经没有了丝毫往日的光鲜。
本来着急行进的三人目睹了这片惨状后不自觉放缓了速度,但最令人意外的,第一个这样做的人是沃拓克斯……
“哥哥,怎么了?”
“只是看到了点脏东西……”
“哈……?”
克劳塞德摸不清头脑地跟着看去,是游荡在另一处街头的海妖怪物……说来也是,这些怪物本身并不强,数量也不算多,但它的突然性却能引发这么大的混乱,也只能说这里的人普遍素质不高,缺少应对危机的措施。
“自作自受,贪婪者总得吃些苦头才会明白这些‘宝物’背后付出的痛苦。”
“你是说,这是某种代价产生的后果?”
“当然,那群人类不是想要特殊的宝物吗?所以我们就给他们了,血珍珠,用我们人鱼族的血喂养出的珍珠!”
言于此,沃拓克斯一直绷着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嘲笑愚蠢人类中了这诅咒?大仇得以报复的快感?还是无奈于族人只能用这种方式暗地里进行报复的羸弱?克劳塞德不清楚,他只觉得这有些可悲,用血泪去诅咒报复,结果受伤的人只是那些什么都不知道旅客游人,罪魁祸首还在作壁上观享受着名利……
“所以,那诅咒能解开吗?”
“当然能,但是,我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呢?这不过是他们这些贪婪者应该承受的风险和代价!?”
“哈……你还真是句句都不愿意带点仇恨的字眼啊,我依旧是那样的建议,复仇的目标得保持限度……”
克劳塞德没有想做那个劝导别人想开点、放下仇怨的圣人和事佬,毕竟他并没有这样的立场,而且,即使连对象都不清楚,他自己心中也有一份旧仇没有解决。
一路上,再无言语交流。三人,冷静平和地带着路,苦大仇深又心怀希冀地困扰着,以及满心期待地雀跃着……
…………
…………
窗外,那被切出的一角晴空鲜明地在视线中出现,海啸的危机过去,芙琳也放松下来,透过窗户的倒影,还能看到薇儿躺在床上努力的样子。
水流一束束落回盆中,芙琳又拧了一条毛巾为薇儿擦拭汗水。本来还未曾想到这过程会这么艰难,现在,这床铺上的床单已经被扯得凌乱不堪破了几块,薇儿身下那块也被汗水彻底浸湿……
湿透了的衣裙被丢至一旁,芙琳依旧能看见薇儿的躯体上泛着特别的光泽。服下药液和果实的提取液后,薇儿还挣扎着缓解痛苦,但现在却安安静静地平躺下去只剩几声不时传来的闷哼。
那一束束流动在薇儿体表的光芒倒是唬人,但这魔力回路的修复芙琳是完全不懂!只能看着干着急真是折磨人,薇儿甚至都没了多少动静,这到底是效果大好还是薇儿有危险啊!?
好想大声吼出来发泄一下,但又怕吵到薇儿,所以芙琳只能跪在床的一边抓紧薇儿的左手默默祈祷。
“道罗斯爷爷不是说半刻钟吗?怎么感觉过去好久了还没好,唔,薇儿……一定要好起来!”
或许是这份祈祷真的起效了,薇儿缓缓睁开了眼睛,身上的疼痛渐渐退去,但神经还残留着那些反应,一时间似乎是不能行动了。
感受着左手传来的温暖,薇儿缓缓看向还在闭着眼睛进行祈祷的芙琳,没认识几个神明的她似乎正在轮流点着五指都能数过来的几个名字。
现在还有点动不了,薇儿便不想出声提醒她,毕竟这样狼狈的样子……好吧,她已经看到了。薇儿一想到此便有些泄气,本来还想能更加坚强一点的,完全没料想到刚开始会那么痛,全身各处都在因为疼痛不受控制……不过好在,后面自己确实是适应了下来……
休息了一会儿,身上甚至感觉到了冷意,薇儿便尝试抬起右手去拍拍芙琳的手。
“芙琳,芙琳,已经结束咯。”
“嗯?嗯!薇儿!你终于好了!你都不知道,刚刚好吓人啊!本来你很痛苦的挣扎着,突然就停了下来!我还以为你状况很糟糕要昏过去了!”
“啊……那个,嘛,难道说芙琳不相信我会成功吗?”
“不不不,我当然相信薇儿了!只是,只是……”
本来是想让芙琳少看点自己的狼狈样子,没想到反而让她多担心了,但事到如今装模作样逞强的事情也已经说不出口了……
“好了好了,芙琳,别抱这么紧啊,还有点痛。而且,我身上好多汗……”
“没事!薇儿香香的,完全没问题!对了,我带薇儿去洗澡吧!”
不容分说的,芙琳的手已经穿过薇儿的腘窝和腋下将她横抱而起。
“诶?等等,芙琳!”
大病初愈,薇儿可没有多少力气用来反抗芙琳,象征性地拍了几下后便任由她抱着自己往浴室走去。
最后,芙琳嫌这家的浴缸太小,索性做了个已经能称之为温泉的黑色大浴池,只是……薇儿对此相当抗拒,不过现在,确实没有她选择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