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宋九苍见到张庆第一眼，震惊于他的年轻稚嫩以及其与邪神的关系。
那么听到对方其害怕多过愤怒的质问声，和其颤抖的双脚，宋九苍就只剩下浓浓的失望。
这就是未来那个宏才伟略，有勇有谋，为人族争取下一线生机，开辟序列道路的大地骑士?
这就是他的师傅，他的恩人，他寄予厚望的救世主?
在这一瞬间，宋九苍有些后悔。
或许前往远东，去找那个碧眼家族的小公主，才是正确的选择。
至少那位公主就算一直被她兄长压制着，被娇惯着，在王室培养下也不会这般不堪。
何况那位虽是外邦公主，也有一半大夏血脉，其母乃有卡洛王国三公主，嫁到大夏后与前任皇帝不和，因而跑回卡洛王国。
大夏皇室如今虽衰颓，却也曾一统全球，二度濒临崩塌，二度浴火重生，是当之无愧的正统，就算末日来临，亦有着无人可以小窥的大义之名。
卡洛王国虽地处偏僻，却也有着强盛海军实力，已是顶尖强国。
就算作为一个外邦之人，宋九苍前期很难接触那位公主，且还要顾及卡洛皇族，但只要成功，在末世之时，号召天下更为容易，何必找这么一个普通人?
是的，在靠着识人之明才能在未来生活三百年的宋九苍，一眼就看出眼前张庆只是普通人。
前无世家大族的知识底蕴，后无小人物崛起的心性魄力。
即年轻无阅历，又无天赋能力，说差不算差，但也只能说是平庸。
难不成真要等十年，等张庆在不可知的事件里蜕变?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张庆从未见过这般复杂的眼神，喜悦、失望、犹豫、不满，让他有更为畏惧，好像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人见到他这般喜悦，那浓厚的期待与失望仿佛一座大山可以将他压垮。
宋九苍闻言，回过神来，无数念头压下，目光从张庆转到张芸。
当前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找皇者，而是解决眼前这个邪神。
一番战斗，此时距离23点只剩下五分钟。
一旦让其觉醒，执掌造化权柄，控制生命命数之神通，只怕再杀死其几千次也没有机会。
看着张芸那张脸，宋九苍心中便不自觉升起无边怒火。
偏偏眼前之人是张庆的姐姐，他救命恩人的姐姐。
宋九苍心中百般纠结，深呼吸一口气才道：“你们是亲姐弟?”
张芸勉强恢复几分力气，像是过往那样将弟弟好好护在身后，临然不惧应道：“是，有什么事情，你都冲着我来!”
她这声音刻意说得很大，一方面是期待着能为弟弟争取一分生机，一方面期盼着周围人还有几分良心和勇气就算不伸出援手，至少也该帮着找捕快过来。
宋九苍瞧出她想法，心头一软，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
他当年不就是这样护着自家妹妹的?
眼前之人，确实与自己印象里癫狂，狠毒的变态邪神不一样，还有几分人性。
按照未来的研究总结，这世间本身没有神灵、妖邪，世界整体大致是是符合物理规则的。
直到无机物，在衍变中诞生有机分子，有机分子又在无数时光的衍变中诞生了生命，也就是真核生物与原核生物。
两者在无数时光里又在自然选择中不断演化、进化，最终构建出如今完整的生态。
这其中真核生命里进化出了人类这样的智慧生命体，与之相对的，原核生命里的古菌则也有奇特存在。
有一类古菌则演化出了吸收生命信仰的能力。
他们隐藏于世界的暗处，除却一点适应环境而进化出来的耐热、耐寒能力外，千百年间对世界的影响力，别说与人类，就是与同是原核生命的细菌都无法相比。
偏偏他们却能以族群的形式，一代代吸纳积蓄生灵的信仰，直到今日，依靠窃取而来的信仰达到质变，化虚为实，登临神之阶梯。
人们将他们称作愚者古菌。
晋升成功者，执掌权柄，化作神灵。
晋升失败者，身死，力量外泄，演化出各类妖邪精灵。
然而无论成功的神灵还是失败中产生的妖邪，他们的形态都是不稳定，想要维持自身，想要更进一步，都得需要血食，需要吃掉更多信仰的提供者，这其中以人类最佳。
是以这才是一场末世，人类的信仰被偷取后导致的末世。
言归正传，菌类本身弱小，晋升成功率极低极低，但他们有两种优势。
一者只要族群数量多，一份神名、一份神职权柄可以分割在族群每个个体上，只是这样晋升的力量较弱。
譬如响应太一神名的愚者古菌，这一传承久远的至高高神灵本来不可能具现，偏偏扶桑研究室在研究细菌战时，大量繁衍这类古菌，导致其一部分弱小权柄得以现世。
当然若是某一愚者古菌在巧合下只剩下零星几只存在，并成功登上神阶，他们的力量自然也就更加强大。
一者则是寻找适格生命，与古菌十分契合的神灵，类似同位体存在，又像是是奥特曼需要人间体才能出现一般。
他们有着同样性格，乃至志向，无比的契合，一者有着虚幻的神力神职，一者有着实际强大的物质精神结合，两相结合，就能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且越是契合，实力越强。
古菌婆娑便是无数例子中极端幸运的例子，即是族群里唯一幸存者，又寻找到完美适格者张芸。
是以，婆娑窃取信仰人类信仰的“女娲”之力，且成功登上神阶后，实力就无比强大，肆虐江南一代。
宋九苍发觉张芸极有可能就是邪神婆娑时，就认为对方看似善良温和的面皮下，有着极其暴虐、残忍的一面，是以才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这一点认知在张芸第一时间狠戾应对宋九苍时，就更得到确认。
然而这种认知，在看到张庆，明白对方就是张庆之姐时，就削弱许多。
当看到对方不顾一切保护弟弟时，更是让宋九苍迟疑。
“难道真是我错怪她了？能培养出张庆这样的英雄人物，能将张庆保护得这么好的人，会是恶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