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能修好吗?”
清晨,两个少年正待在一条巷子的深处,其中一位身着工作服,蹲在一条水管前对着疑似有问题的部位进行修理,另一位则站在他身后。
“要说能不能修好的话,我倒是也只能先试试,一个个排错嘛。”
“还要先试啊......啊,好了?”
“你怎么这么猴急啊,星痕。这螺丝都没拧完。”
“唉,不是等着用嘛。”
对于一旁不停发着牢骚的委托人兼挚友,月影如往常一样用平淡的语气去回应,手中的工作也没停下半分。待到他用扳手将固定水管的最后一颗螺丝拧上之后,才撑着大腿站了起来。
“——怎么......”
“把嘴闭上,去把水龙头打开看下有没有出水。”
看着刚刚还在不停念叨的星痕老实点头然后冲向屋内,月影耸了耸肩,拎起地上的工具箱,跟在后面走出有些阴暗的小巷。
站在巷子的出入口,他看着从左边慵懒升起的太阳有些出神,一头灰发在阳光的沐浴下有点发白,留有刀疤的左脸也有些发热,不过没过多久就有一阵微凉的清风吹得月影一阵鸡皮疙瘩,刚刚因为工作而有些燥热的身体,即使隔着自己改制得有点像冒险家服装的工作服也感觉到了凉快。
“算到今天,已经过了四个年头了吗......”
月影伸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黑色菱形状吊坠,把小型扳手塞进腰带边上的特制挂扣里,然后伸了个懒腰。
月影是这个切西斯国都的——拉克里街区的居民。不过在这之前他似乎是个流浪者。
他曾在13岁时被一个小村落的好心人收留了一年左右的时间,那人是村里的村长。在月影印象中,村长是个年过花甲且相当和蔼和亲的老人,村内的氛围也十分友好。在村长的帮助和引导下,月影迅速融入到了村里的环境。对于月影而言,收留过他的村长可以说是他最为尊敬的人。
在村里度过一年时光的月影,并没有因为生活的平淡而觉得乏味,相反他以为自己可能会就这样在麦香的拥抱下度过一生,但村长却希望他能去更有潜力的地方发展,他告诉月影,村子只是一个小地方,外面还有更为广阔的世界等着他这种年轻人,村长不希望月影今后的生活就这样捆绑在这里。
于是,趁着一户人家即将要前往城镇定居生活的机会,月影也坐上了那辆载着一家期望和村长嘱咐的马车来到了拉克里。三年时光转瞬即逝,月影凭借着他那些连朝夕相处的村长都不知从何学来的各种知识,在时间的沉淀下逐渐成为了这条街道上稍有名气的万能工。
从被收留那一天起,短短四年的时间,月影的生活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看着朝阳升起,没过多久,深蓝色的瞳孔看得有些出神,同时月影在心中不自觉回忆起那天站在山崖上所见到的景色。
“月......”
“月影,水龙头没反应啊?”
“啊?”
月影回过头,顶着一头浅蓝色头发的星痕就站在门口。他那跟月影一样有些偏瘦的体格穿着修长的米黄色便服,外加本人性格温和所表露出的人畜无害的气质,使得他一副老实人的样子。
而此时,星痕正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
月影也来到门口朝屋内望了一眼。果然,里边厨房区域的洗碗台上水龙头已经打开,但就跟星痕所说的那样,一滴水都没有滴出来。
“嗯......”
月影摸了摸脸上那条不大的疤痕。他在想事情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抚摸伤疤。月影自己也吐槽过,似乎每次在思考问题的时候这里总会有点痒,虽然知道是种心理作用,但他总忍不住手欠去动两下,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种习惯了。
“所以,是什么情况?”
“排除水费没交的情况,那就可能是上面的问题了。可能是魔晶石分配装置出了什么毛病。”
一般这块区域会出现停水的情况基本上只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是没交费用。
第二种,则是水管的问题,拉克里的水源分配装置能自动检测中间的管道是否密封,如果水管出现漏缝的情况,即便是再细小的缝隙都不会有水通过,刚才月影就是对疑似有漏的地方涂抹了水管专用的魔速凝胶,顺便更换了固定的螺丝。
而第三种,就是每户居民所属的水源分配装置自身的问题,也就是月影所说的魔晶石分配装置。
“啊,那个我知道!是在......在......在......”
“你别在在了,那东西是官方的,你记了位置也见不到。这种情况要上报给管理人员让他们自己查去。是他们设备的问题就帮你处理。如果不是他们的问题就收三十利尔斯当跑白工的劳作费,然后安排人手来现场。”
“这样啊。”
“我早上也没什么事,等我把东西放回去就跟你一起去看下好了。你先去拿钱吧。”
等到星痕拿完可能要付出的费用,月影也已经把工具箱放回了自己的住所,之后,月影便带着星痕一起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来到了他家街道所属的管理处。那是一栋四层楼的建筑,有关居民日常生活问题的解决场所就是这里。
月影很快就找上了负责水源设备管理的工作人员,但是在跟工作人员掰扯的过程中星痕发现好像没自己什么事,所以就先离开了管理处,只留下月影一人手里捏着星痕的三十利尔斯说明他家所遭遇的情况。
“什么鬼玩意儿,每天光是管理费估计都能收不少,结果设备还是拉胯得要死。”
结束了跟工作人员的“对线”后,月影推开大门,刚走下门口的阶梯就看见星痕手上拿着什么东西,从休闲喷泉对面的小吃街走了过来。
“你提前跑路,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我要付钱吗?”
“我妈请的,快拿着!这东西刚做好很烫的!”
星痕从手中的纸袋拿出一个用纸巾包住一角的手抓饼递给月影,自己则是掏出另一个包子吃了起来。两人就这样边吃着早餐边往回走,时不时还说上一两句充当解闷的话题。
“那边已经派人去看了,貌似是替装置提供动力的魔晶石出了点问题,过一会儿就能修好。呐,钱还你。”
“哦哦......如果一会儿就能解决那还行。就是没法洗漱了。”
“去隔壁借下吧,反正你那边邻里关系都挺好的,这点小事而已。”
“那倒是......嗯......”
“怎么了?”
“没,就突然有件事想不起来了。”
“哦......说起来,你这两天好像是要升学了吧,什么学校啊?”
“这个啊,拉克里骑士学院,魔法科。这几天就要开始在学校寄宿了。下午就得走。”
“拉克里骑士学院......那挺不错啊!”
拉克里还有好几所不同的学院,但星痕说的这个算是这里最好的魔法学院了,毕竟能以地区名当学院名字,所以得知这个消息后月影还是挺惊喜的。
“嗯,听说学费虽然比一般学校要贵,但根据学习情况好像能提供一定程度的减免。”
“那你得努力了,叔叔阿姨他们的钱可不能白砸。”
“那肯定!我还得弄出点成绩让他们少花点钱!”
“你加油。”
“啊!我突然想起来我要说什么了。”
月影嘴上还啃着饼,忽然余光瞄到星痕把头转了过来。
“咋了?”
“月影,你好像没上过学吧,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的?”
“......我没太懂你的意思。”
月影被这问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是我之前问过的啊,你的知识到底从哪来的?包括你做万能工也是,这方面的东西都没人教你,你是怎么学会的?”
“哦!又是这个问题啊......”
月影跟星痕原本是同在一个村落的玩伴,当初要来拉克里定居的其实就是星痕一家。
到了拉克里,星痕的父母原本是打算把两人都送去中等学院学习,但月影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做点什么。
这个“做点什么”不是指自己有什么琐事需要优先处理,而是跟成年人日常的工作一样,月影想替自己谋求一份职业。
他要放弃这来之不易的上学机会,即便星痕家里已经决定要替他承担这期间的学习费用,并且像对待自己家人一样照顾月影的饮食起居,月影也仍然没有改口。
而当星痕的父亲问他原因,月影也只是说自己有点憧憬童话故事“邻居格洛里安”中深受居民信赖、什么事都会做的格洛里安。他想成为类似的存在,于是他便成了现在的万能工。
在月影的工作期间,星痕一家也帮了不少忙,从早期的客源乃至月影一直以来的住所,很大程度上都依托了星痕父亲早年进城结交的一些人缘关系。
也因此,每次星痕家里找月影干活的时候他都坚持不收费用。
而第一次听说月影想当万能工的时候,星痕其实不怎么惊讶。
因为还在村子的时候他就觉得月影有点奇怪。
他能在没有大人陪同的情况下一个人偷偷上山狩猎并且平安归来,有时候还能带回野猪这种凶猛的野兽。
每次去河边钓鱼,他永远是学的最快的那一个,随身的竹篓也是同龄人中装得最满的。在小孩间因为吵闹偶尔发生过的几次打架,即便他有时会被意外牵连进去,也从没输给任何人。
除了生活上的各种事物,在孩子们倾听路人讲述英雄谭故事的时候,关于故事中有争议的魔法和剑术的话题,他也能跟那些见识多广的吟游诗人展开讨论一个下午,导致其他孩子在一个个没听说过的陌生词汇中昏昏欲睡,这也是后来此类故事开讲前,月影都会被其他人排挤出去的重要原因。
至于与他探讨的那位吟游诗人嘛,最后直到黑夜来临前才心满意足地哼着自己编写的歌谣悠悠远去。临走前还不忘夸赞月影一番。
基于以上种种事迹,星痕知道月影是个连大人都无法轻易看透的人。他甚至怀疑月影之前流浪者的身份是虚假的,实则是“邪神与流放者”故事中因为太过聪慧被邪神嫉妒,被迫抹除记忆流放外地的主人公。
而到了拉克里,随着在学院中对学识、常识的积累和慢慢完善,星痕便越发觉得月影以前肯定不是个普通人。
怀着对他的种种疑惑,星痕打算在去学校寄宿前再问一次这个问题,尽管他大概能预料到月影是怎么回答的了。
“你的那些东西,没学过应该不可能会知道吧,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这个嘛......”
听到这个问题,月影先是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然后抿嘴一笑,像是要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搞得星痕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怎,怎么说?”
“不告诉你。”
果然,意料之中。
“唉!什么啊......”
“哈哈哈哈!很失望吗?”
“还行吧......你就没跟我解释过。话说,你这次都懒得敷衍了吗?之前好歹还会说是在书上看的。”
“同一个理由说了那么多次,白痴都知道是在有意遮掩了。你就别在意我的事了。我听说高等学院可不轻松,到时候有你忙的。”
“是是是......你这个人啊......”
月影笑着拍了下星痕的后背,却被他有点嫌弃地把手甩了下去。
“唔——!”
而就在这时,月影突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一个踉跄后重新抬起头来,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是一个头戴兜帽斗篷,身高像是八九岁小孩模样的人朝着街道深处不断远去。
“喂!走路的时候小心点啊!”
星痕看了眼月影,又看了下前面那个“肇事逃逸的小孩”。
“跑得这么快,看着像是有什么急事啊。”
“唉,可能吧......我!他怎么还把我饼抢了?”
“啊?话说为什么拿你这个啊?”
“指不定饿死鬼投胎吧抢这个。奇怪脖子怎么有点......等下!你丫还顺了我什么东西啊?!给我站住!”
“等......等等会儿,怎么你也跑起来了?”
星痕看着月影突然朝着那个人的方向追了出去,自己也被莫名其妙带着跑了几步,但没过两秒,跑在前头的月影就立马回头让他停了下来。
“星痕,你去通知附近巡逻的卫兵让他们去住宅区!我尽量把人往那里赶!”
“不是——到底什么情况啊?”
“我吊坠被抢了!我要弄他!”
“啊?”
话音刚落,月影就迅速拐向前面的一个转角消失不见。只剩下还没来得及理清状况的星痕站在原地,有些懵圈。
“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