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是虚假的？”
带着疑惑，我翻开了这本书。
正如书的厚度，它的内容也无比的简洁，表面看起来，不过是一个藉藉无名的学者的臆想。
“……如果按照圣典所言，整片天空都在围绕着大地旋转，那么如何证明，不是大地在旋转，而是天空在旋转呢？”
原来只是意识到相对运动。我会心一笑。
“星星的轨迹也并不寻常。古代曾有术士群体想要以此研究一种名为‘占星术’的魔法，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他们的轨迹无从预测，甚至无法确定是不是同一颗星辰，偶尔能够确定其中一部分出现过，也会时而大幅度扭曲，仿佛在捉弄观测者……”
大幅度扭曲？我注意到了关键点。
在宇宙的大空间中，极少会出现反反复复的空间波动，因为引力与空间强相关，而诸如引力透镜正是这种情况下的产物。
但是情况也并非完全如此。在量子之海中的诸多世界泡里，就曾出现过大范围空间波动的情况，比如盐雪圣城和沙铁国度。在两个世界泡合并的时候，它所激发出的强烈引力波几乎传遍了整个量子之海，堪比本征世界的双星系统合并。
虽然这个世界的性质类似于本征世界，但是也无法保证其空间结构一定是稳定的。那么星空的问题也有可能得到解释。
“……综上所述，哦不，其实我根本没能得出任何有根据的结论。没什么人在乎我的说法，那么支持研究也无从谈起。即使如此，我也还是坚持了一段时间，但是直至本书写完，我也没有了任何新的成果，一切都只有怀疑，一切都只存在于纸面。”
“真是遗憾啊，我的朋友。”
结束语简洁而又充满了无奈。我也同样无奈地笑着，把书放回原处，准备出去找芙莉莲。
图书室的角落略有些偏僻而阴暗，灯也只有一盏，正在摇曳着光芒。一位佣工与我擦肩而过，他提着一个油瓶，正准备给灯添油。
在充满魔法的世界，却还是使用着如此原始的照明方式，即使我在此生活了两年，也仍然有着一种荒诞感。
不过……
我转过身，问道：“你不是人类吧？”
佣工缓慢的回过头来，看了看我，继续给灯添油，好像完全没有在意。
从外表上看，他就只是个枯瘦的老头。可是在刚刚我和他接触的那一瞬间，我就感受到了他身上不同寻常的生命力和魔力量。
据芙莉莲所说，这个世界的生物，魔力上限常常取决于其年龄带来的积累，而普通人不过短短数十年寿命，在没有基础知识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积累什么魔力。
而眼前的这位佣工，不仅魔力量极其雄厚，异于常人，其魔力的运转方式也极其与众不同，还夹杂着一种诡异而强大的生命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恐怕是终其一生只修炼一种魔法的典型魔族。
如果是人类，不可能在短短的寿命中还从未接触过主流魔法知识，所以基本可以排除。
“我不太清楚你在说什么。”他把灯挑亮之后，就轻轻的把油瓶放在地上，双手撑在那佝偻的腰上。
“魔族。是吧？但是你也没有动手，是在顾虑么？”我轻轻的摆出架势，但没有召唤魔杖。
他缓慢的抬头看了看灯火：“这里是存放书籍的地方，是储藏学问的地方。我不可能毁掉这里。”
“那就在这条过道上解决吧。”我说。
“好。”他也不废话，直接出手了。
出乎意料，他也极其擅长短打，难怪会和我进行君子般的战斗。即使是全力运转魔力的情况下，他身上也没有出现多少魔力外溢的状况，周身魔力浑然一体，仿佛练成了金钟罩一样。
学习魔法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其他人选择用魔力模仿硬功走战士路线的。不过既然是其他，那么就说明我其实也是其中一员，行家里手。
缠手。傍手。冲拳。格挡。我和他在狭窄的过道里，将浑身魔力都凝聚在手脚上，进行着不为人所知的交锋。
“唔……”
他在格斗术上明显弱于我，即使魔力可能与我相差无几，但是也只能很快落入下风。不到三十秒，他就已经挨了我两拳，而我仅有的一次破绽则都被魔力护住了。
如果这样看的话，他确实在魔力的运用上也不如我，但是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据芙莉莲所说，魔族的狡猾难以想象，那么对我来说，就是至少要当成莫里亚蒂那样的犯罪大师来对待，不能让他有任何可乘之机。
拳风继续变得密集起来。我加快了进攻的速度，将他逼到墙角，他只能用脚后跟死死抵住后面的墙壁的石砖，方才能勉强招架。但是这样就给予了我更多的发展空间。
在一击双龙出海后，他就只能双手硬架我的攻击，无法还手了。那么我便顺势打出一式寸拳，将他震的头在我的拳下和墙壁之间来回弹了数十个来回。
“你输了。”我说。
“我输了，”他苦闷地摇着头，“随你便吧。”
我点点头，刚要去擒拿住他，他便倏地闪开，掠过我的身侧，整个人几乎化成了一道魔力光束，往藏书室的出口狂奔。
“还真是狡猾。”我摇了摇头。不过这样，魔力波动扩散出去，整个圣都估计都能发现他了。
“啊！”从藏书室外，图书馆的大厅里，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
我赶到出口，发现那位“佣工”已经被管理员施法创造出的一枚巨大钉子钉死在地面上。几个只是来看书的闲人惊慌的在一旁看着。
芙莉莲打着哈欠，抱着一本书从另一边出来了。
“芙莉莲女士，您把这本还没入库的图书带出书库了。”管理员笑眯眯的看着她。
“啊~抱歉呐。”芙莉莲也很老实的把书放了回去，才出来审视这名魔族。
“你们应该早就发现他是魔族了吧，为什么图书馆还要留着他？”芙莉莲问管理员。
图书管理员只是笑了笑。
“其实也不是发现，只不过是发现他有些异于常人，所以有所关注。而且他很喜欢阅读，所以也没再深入研究。”
“魔族会想尽一切办法存活下来，你所看到的，都不过是伪装。这是你们在和平年代所遗忘了的。”
“可是我们又应该担心些什么呢？”图书管理员摇摇头，“正因为是和平年代，我们才需要更多的安心，而不是把所有的恶都重新摆到台面上来讲，那只会遭到民众们的指责。”
“和平只是对你们中央诸国而言，”芙莉莲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这种无聊的内耗，毫无意义。”
“菲伦，你来把他杀了吧。”
“是，老师。”
我走到被钉在地上的魔族身前，准备动手。
魔族此时挣扎起来。“我不过是想活着，以研究魔法，到生命的尽头……”
“魔族的生命几乎无限，你在说谎。”芙莉莲冷冷地说。
“嗬……自大的精灵魔法使……你永远不能理解我们为了研究魔法与这个世界所付出的努力……”
“不，我很了解，甚至比你们更了解。”
“那为什么……”
“因为你们是魔族，从魔力中诞生，无亲无故，无家无国，无情无爱，是只会被生存的动力所驱使的野兽，而一切对人类的模仿都不过是求生的本能。”
这时那名魔族方才真正安静下来，似乎是认命了。
我从上面抓起他的头，然后右拳猛击他的背部，将他的天灵盖一直扭到了背脊上，但是他仍然没有断气。于是我再用手刀全力一击将他的颈部连带骨头砍碎，他方才软了下去，没了声息，开始渐渐的化为魔力粒子消散。
“我只想……像人……一样。”
他留下了最后的遗言后，便烟消云散。
“想要成为人，才是你们最大的悲哀。”芙莉莲对着那团空气说道。“菲伦，事情都办完了？”
“嗯，没有找到我想要的书籍。我们可以出去走走看看了吧？”
“嗯。走吧。”
她似乎有些疲惫的说。
图书管理员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把现场归还原样，目送着我们离开。
旁人们都惊魂未定，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这件事情传出去，也不知道芙莉莲会不会在意这些事情。
不过，现在都无关紧要了。
.
圣都的夜景此刻正展现在我们的面前。
傍晚的小雪来的快，去的也快，晶莹的雪花在灯火里闪着光，与我们擦肩而过。
芙莉莲踮起脚，伸出舌头，接住了一片雪花，然后含住了很久。
我知道，以雪花的厚度，刚刚进嘴里的时候它就会化成水。但是对想要享受的人来说，重要的从来不是物质，而是行为带来的满足感。
轻轻摘过一片雪花，我把它完好无损的递给了芙莉莲。她有点惊讶的看着我，微笑着把它吞了下去。
上空是万家灯火映照的濛濛光芒，它温暖而又祥和，仿佛正在对着圣都布散着和谐的幸福。这些光芒从家家户户的窗口中逸散出来，又在云层的怀抱里漫射回来——圣都的人民，便这样沐浴在这自己播撒的幸福里，为自己所怀抱，为自己所自爱。
这是一个和平的时代，也是一个幸福的时代，也更是一个未来不可期的时代。谁也不清楚，不了解明天将会有什么到来，但是那种朴素而坚定的思想，会支撑着他们期待着明天，向着明日而进发。
即使明天真的大祸临头，即使明天真的浩劫再临。
芙莉莲侧着脸，街对面的灯光照亮了她朦朦胧胧的脸庞。她看着那家孩子正在庆祝生日，欢乐的气氛洋溢着幸福。
“要一起去吃点东西吗？”她第一次主动邀请了我。
我笑着握住了她的手。
“荣幸之至，芙莉莲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