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叹了一口气，克洛汀起身走出了被一摞摞书籍环绕的桌子，有些恍惚的看着面前已经亭亭玉立的少女。
“时间一晃，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啊。”
“关于你的母亲，我很抱歉，如果我再早到一些的话，或许……”
“您不必自责，帮我报了仇，也护送我回到了家，让我能亲手埋葬她，您已经，已经做的够多了……”
芙洛妮娅早已泪流满面，微微颤抖的身体出卖了故作坚强的她，原本明亮的眸子满是悲伤，少女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呜咽声，但一直以来的心酸和转生后发生的种种事情，让她非常想嚎啕大哭一场。
存在于记忆中短短的一天一夜，让芙洛妮娅终生都不会忘记这个男人。
不管是从他骑马出现，还是抽剑救下自己，吓跑周围其他冷眼旁观的人，更有那句：
“有心的人才被称为人类，失去心，与牲畜何异？”
她永远记在心中。
蒂娜心疼的帮少女拭去脸上的泪水，轻咬嘴唇，扶住了还在逞强的少女，此时此刻，她能明白对方的感受。
那份执念，不舍，痛苦，悲伤，和一次次幻想“如果还在世时，看着自己长大的欣慰微笑与温暖的拥抱。”
之所以她没有出言安慰，是因为芙洛妮娅心中，和她同样有一个不想让人提起的秘密。
时间越长，这个秘密的伤害就越大。
蒂娜没有想到芙洛妮娅的经历有这么悲惨，从刚刚的对话中能听出整个事情的大概经过。
芙洛妮娅的母亲在她面前被别人杀害了，少女亲眼目睹了全部的过程。
其中的细节可能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在她脑海中循环播放，那是多么痛苦，多么难熬。
至少自己知道母亲是因为分娩去世的时候，已经十四岁了，而且也没亲眼看到过那个场景。
蒂娜微微怔神，回想起了询问少女出身时的场景。
“芙洛妮娅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才会平淡的说出父母双亡的这短短的四个字呢。”
真是让人无比心疼的少女。
克洛汀摘下眼镜，眼底满是歉意，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后知后觉的想起，面前泪如雨花的，是个女孩。
他还是将手放在了芙洛妮娅的头上，轻轻抚摸了两下，似乎是为了想缓解少女的悲伤，用着诙谐的语气说道：
“那时候我还以为你个男孩子。”
“那么小就能一个人挖出那么大的坑，双手都磨出血了也没有让我帮你一下，真的让人看不出来是个女孩。”
“当初坚强的你，现在，也成为更加坚强的美人啦。”
眼前的老者，相比于卡尔特，在少女心中更像一个父亲，哪怕他们仅仅才见第二面，才知道对方的姓名，但这份慈爱与关怀，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
只有渴望爱的人，才知道爱的珍贵。
芙洛妮娅红着眼眶，握住了克洛汀苍老的手，一时间还是没有忍住，呜咽声与更多的泪水一同涌出，让少女心中的酸涩苦楚一同随着眼泪流逝。
跨越十几年的痛苦涌上心头。
“呜呃……谢，谢谢您……呜”
蒂娜抱住了芙洛妮娅，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哭出来吧，芙洛妮娅，不要憋在心底了，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短短的几句话，彻底撕碎了少女心中最后的防线，芙洛妮娅再也做不到逞强和冷静，紧紧的抱住了蒂娜，将脑袋埋在她的怀中，放声大哭了起来。
“呜……蒂娜……我，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呜呜”
“为什么……呜呜，为什么母亲她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给那些畜生食物……呜。”
“是母亲，是丹妮斯她给了他们生路！”
“她，她连自己都不舍得吃饱，每次都吃的很少，却还要把食物留给他们。”
“为什么……呜呜，为什么要……呜啊啊啊”
芙洛妮娅哽咽痛苦的在蒂娜怀中哭泣，很快就打湿了一大片衣料。
蒂娜轻轻抚摸着她不断颤抖起伏的背脊，眼角也不禁湿润了起来。
少女的哭诉声渐渐小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有气无力，但其中的绝望与痛苦却不曾减少一分。
“明明妈妈说过的，帮助别人，就会有人帮助我们……”
“她说过的，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芙洛妮娅将这份痛楚放在心中，低声呢喃着。
情绪的崩溃没有持续多久。
少女从悲伤中清醒过来。
见蒂娜和克洛汀都因为自己沉默不语时，芙洛妮娅止住了抽泣，轻轻说道：
“抱歉……我有些……”
蒂娜摇了摇头，“没事的，芙洛妮娅。”
“说起来，你跟米歇尔在一起了啊。”
克洛汀恰到好处的话语打破了沉寂悲伤的场面。
芙洛妮娅自然不能说出自己以前是魔王，转生失误后才变成了女生，只好点头默认。
想象中的祝福和欣慰没有从老者口中说出。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还成为了他的未婚妻。”
“但他很危险。”
蒂娜诧异的看着一脸平静的克洛汀。
“什么意思……”
一直儒雅随和的米歇尔大人很危险？
“人无完人，米歇尔他作为勇者表现的太完美无瑕了。”
“他的心中会有一个魔鬼存在，一个不同于表面上的米歇尔，或者说，是一个完全相反的他。”
克洛汀想起了米歇尔还在学院时的样子，永远都是那副微笑平和的样子，不顾是因为出身被人瞧不起，还是得到勇者印记后被人称赞攀附。
可怕的不是秋后算账和报复，而是一直若无其事的淡然。
少女已经擦干了泪痕，神色如常，只是眼眸还有些氤氲湿润。
「呵……」
「那个变态，道貌岸然的模样确实不配称为勇者。」
芙洛妮娅想起米歇尔对她的种种欺辱，以及在自己崩溃时那恶魔般的声音……
“为了赎罪，要叫我主人。”
少女握紧了拳头。
“谢谢您的忠告。”
芙洛妮娅无法将米歇尔的种种“恶行”在蒂娜和克洛汀面前诉说，随即突然想起来什么，将米歇尔给她的信封放在了桌子上：
“克洛汀……院长，这是他给你的信。”
少女话音一顿，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的老者。
“还有，您……为什么会变得，这么……”
“变成了老家伙对吗，哈哈。”
在芙洛妮娅的印象中，他明明应该很年轻才对。
克洛汀有些唏嘘：
“已经过去很久了。”
“和诅咒的余孽有关，但现在是和平的就够了，我的变化不值一提。”
芙洛妮娅颔首点头。
蒂娜将外套披在了少女身上。
“很晚了，快回去吧。”
“明天是正式授课的日子，有什么问题和麻烦，都可以来这里找我。”
克洛汀依旧面容慈祥，再也看不到以往的风姿错约。
“您保重。”
"院长再见啦～"
轻轻关上门，外面已经星月漫天了，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
“呼……刚才院长在，他有很多的传闻我偷偷跟你讲！在十年前……”
蒂娜欢快的语气感染着少女。
芙洛妮娅看了一眼夜空中最醒目的圆月，微笑着听蒂娜讲的传闻。
心中一下轻松了很多。
「好像，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