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看别的女人一眼就剜一只眼睛

作者:桐生遥 更新时间:2023/12/13 20:46:09 字数:3055

霖城郊外,城西驿站。

江知行在打烊的摊铺外坐下,借着夜色展开那卷有些泛黄的地图。

旁边就是官道,冷冷清清。白光把路面照亮,晚风卷着碎石砂砾滚落,偶尔掺杂一两声从马厩里传出的嘶鸣。

这份地图他一直待在身上,越看越眼皮狂跳。

苗蝶衣,听名字也就是个姑娘家,至于用这般弯弯绕绕的复杂结构将其困住吗?

若是有色心没色胆的老秃驴此刻在身边,看见名花无主的小姑娘,定然怂恿道——

乖徒儿,为师含辛茹苦拉扯你十余载,向来是只要有为师一口吃的,也未必有你一口吃的;

一个肉包子更是对半分,分作为师午餐一顿,晚餐一顿;

寺训更是“天大地大,师父吃饭最大;寺小庙小,徒弟挨饿最小”——

眼下身处水深火热的师娘就在眼前,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以往碰上这事儿,尊师重道的江知行往往先知会人家小姑娘一声。

待人家嘤嘤着跑远了,再唤几个熟门熟路的庄稼汉从背后偷袭,把麻袋套头的师父群殴一顿。

待到师父醒转,老戏骨江知行早蹲在一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等着了。

于是鼻青脸肿的师徒二人相拥而泣,一面互诉衷肠,一面感慨世风日下人心险恶。

江知行陷入回忆,不禁嘴角勾起笑容。

都说山中无岁月,现在想来,过往一直都历历在目,就像昨天发生的一般。

“大爷,行行好吧。”

夜色下突然出现一个枯瘦老头儿,蹒跚近前,一手拄一根拐棍儿,一手掂一个破铁碗儿。

江知行一惊,把地图收入怀中,上下打量突然杀出的老头儿:

“哪有大爷?”

“您不就是大爷吗?”

“可是这位大爷身上可没银子给你……”

“大爷。”

老乞丐缓缓笑了,又掂量两下本就没几个铜钱的破碗儿,晃得叮叮当当,

“我不要你的钱。”

他努了努嘴,目光看向江知行胸前,

“只要你刚才看的那个,就好了。”

江知行一怔。

警惕令他全身寒毛直竖,看向老乞丐的懒散目光霎时认真了起来。

话说回来,将近午夜,怎么可能会有人在冷清郊外乞讨?

“大爷,看你的表情,想必是回过神来了吧。”

呵呵笑着的老乞丐收回破碗,拐棍拄在身前作支撑,两手交叠覆于其上,

“大爷,好心教你个乖。白日里遇上那些乞丐,可别抠抠搜搜的,最多就是讨你几枚铜板;若是在大半夜遇见,银子虽是分文不取,可指不定就要邀你去阎王殿上走一遭啦。”

江知行心说正所谓风水轮流转,难道十余年来老秃驴身上挨的打,今日并做一份,全都还到我头上来了?这素昧平生缘悭一面不打不相识挨了打也不相识的苗蝶衣姑娘果真害人不浅!

他立刻从怀中取出地图,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上,强笑道:

“说笑了说笑了,这种事只要您知会一声,我岂敢不从?不管您是那位苗姑娘的老父亲还是老丈人还是老相好……我绝不过问半句!”

显然没想到江知行这么好说话,接过地图的老乞丐脸颊有些抽搐。

“你……”

展开确认真伪后,老乞丐正待说话,忽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拐杖失去平衡倒在一边。

蹲下身子的江知行拿过那根拐棍,跟掏鸟窝似的戳了老乞丐几下,见没有反应才安下心来。

“穆大傻子当饮料喝的醉梦怜还挺好用的。”

自言自语几句,江知行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取下瓶塞倒出药粉,洒在老乞丐紧紧捏着的纸卷上。

就在刚刚,从怀里取出这份地图的同时,藏在里衣内的醉梦怜也被他撒在了上面。

在甘草寺修行多年,佛法修得马马虎虎,经文背得大差不差,打坐练得东倒西歪。

唯有偷鸡摸狗一途达至大成,寻常人若不细瞧,根本发觉不了他暗地里的小动作。

道行不深的老乞丐果然中计,一打开便酥风扑面,躺在地上鼾声如雷。

江知行把撒过解药的地图重新收回,开始里外搜刮老乞丐全身上下。

醉梦怜的药效不知能维持多久,江知行不敢多待。

草草检查一番后,江知行在月光下摸出一封泛着褶皱的信——它紧紧贴在老乞丐脱着线的裤头里。

“霖城杨家,威远镖局,苗疆蛊皇独女,苗蝶衣。”

信上内容倒没太出乎意料,毕竟自己被盯上的理由也只有这个。

江知行思忖半晌,捏着鼻子重新将信插回老乞丐裤头。

自己不是好管闲事之人,穆大傻子向来随性,想必也不是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之人。

他一路趁着夜色出城,自诩避开了众人耳目,但老乞丐依旧好巧不巧地出现在面前。

只有可能是被跟踪了,但若是被跟踪,又是从何时开始的?是哪一伙人?

杨问心之流,穆大傻子不可能拦不住他们,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轻松逃脱的人恐怕还没出生呢。

“小和尚,你在做什么?这个老爷爷怎么躺在地上睡觉?不冷吗?”

忽然传来穆清蘅的声音。

思绪被打断,江知行抬头就望见穆清蘅好奇的目光。

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走到老乞丐边上。

轻轻踮起脚尖,足尖发力,“嘿!”地轻盈一跃,稳稳地从老乞丐身上跳过。

又小心翼翼地挪开几步。

回头望望老乞丐,确认没有踩中衣角裤腿之类的后,才抚着胸口长舒一气。

“小和尚,我应该没有打扰到老人家睡觉吧?”

穆清蘅眨眨眼睛,低声问道。

江知行默默看了眼依旧打鼾的老乞丐,点点头道:

“应该没有。不过其实,你可以从另一边绕过来的……”

穆清蘅后知后觉地长吸了一口气。

转过身的她,又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沿着地上老乞丐的轮廓绕了一圈,再踮着脚尖绕回来。

江知行已经懒得吐槽她的行为了。

“你没有遇上什么危险吧?”

夜色转冷,江知行把身上的大衣披给穆清蘅,又坐回摊位上的凳子,问道。

“嗯嗯,什么危险都没有。小和尚你走了之后,我就很端庄贤淑地和他们好好讲了,然后他们就放我离开了。”

把脑袋埋进江知行衣领里,“窸窸窣窣”半天才想起回话的穆清蘅说道。

“穆姑娘,那你有没有注意到镖局里那位被关押起来的苗蝶衣姑娘?”

穆清蘅立即警惕抬头:

“小和尚,你什么意思?”

“我?我没什么意思呀。”

“你不是说出家之人不能娶妻吗?”

“我没说我要娶妻啊?”

“那你问人家苗姑娘的事情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对了,刚刚我遇上个事儿,正好跟你讲一下……”

话头及此,江知行顺势将方才的来龙去脉跟穆清蘅讲了一遍。

听得认真的穆清蘅半晌回神,眸中警惕之色不减:

“所以说,你真的对人家苗姑娘没有心思?”

“天地作证,江知行若有半分娶妻念头,天打雷劈。”

“嘁,笨蛋。”

“?我这不是已经发了相当毒的毒誓了吗?”

明明只要说“不娶苗蝶衣姑娘为妻”就好了的……

穆清蘅心里越想越生气,干脆转过身子不去理这个大猪头。

虽然杜绝了狐狸精接近的可能,但自己端庄贤淑,明明和那些狐狸精们有本质区别。

委屈的穆清蘅心下忽感寂寥,悄悄伸手抚摸腰间那方剑匣。

方才近乎斩断月光的归尘静静躺在里面,触指生凉。

“我也只是有点好奇……毕竟各方人士都如此感兴趣的苗蝶衣姑娘,她身上肯定有些秘密。”

江知行有点看出小姑娘的不高兴了,迟疑片刻,开口道,

“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走吧,反正我们也只是被卷入其中。说到底,无论是威远镖局、苗蝶衣、杨问心、还是这个老头儿,原本就跟我们没什么干系。”

他起了身,三两下转到穆清蘅身前,笑着伸出手给她牵:

“正所谓‘天大地大,穆姑娘开心最大;寺小庙小,小和尚贪玩最小’!”

穆清蘅“噗嗤”一声笑了,用力揉揉睫毛垂落的双眼:

“笨蛋,你老是爱惹我生气,我才不是最大的呢。”

她像是对待心爱珍宝般慢慢地牵住了那只递给自己的手,站起身来。

“我们回去看看吧,我也有点担心那个苗蝶衣姑娘。”

“穆……”

“不许讲话,听我说完。”

踮起脚的穆清蘅伸出食指,温柔地堵住小和尚的嘴唇,

“我说这话是真心的,小和尚你不用觉得我在迁就你。其实我也想看看那么可怜的苗蝶衣姑娘究竟在哪。”

“对吧?我就说我这明明叫做起了恻隐之心,根本就不是见色起意……嘶穆姑娘别踩了疼疼疼疼疼……”

“小和尚,到时候你如果多看那苗姑娘一眼,我就剜掉你一只眼睛。”

“……”

“多看两眼,我就剜掉两只眼睛。”

“那三……”

“多看三眼,我就在被你气死之前先把你刺死,然后殉情,这样就可以和你永远在一起了。”

夜色渐深,清冷的月光照着归途的两人,仿佛笼上一层轻柔的纱。

和凤傲天相约殉情后反悔怎么办?

这是江知行此刻唯一的内心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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