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吧。”
穆清蘅如此说道。
怯怯地望了她一眼,苗蝶衣只有不情不愿地点头,伸出纤细的胳膊给她拉住,就要起身。
穆清蘅身形一歪,险些栽倒在地。
苗蝶衣慌忙拉住她,正瞧见穆清蘅抬起头来的苍白脸色。
穆清蘅勉强微笑道:
“苗姑娘,这我可当真不知道,你的毒有这么厉害么?我师父都说过我是百毒不侵的大傻子呢。”
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雪白的衣襟处染上一片血红。
苗蝶衣慌张得眼眶泛泪,道:
“你,你,你怎么啦!”
穆清蘅抬手拭了拭嘴角血迹,把素白的手背放到眼前细细观察,盯着那抹格格不入的暗红,穆清蘅低声道:
“苗姑娘,你铃铛里的毒香,知道是什么名字吗?”
苗蝶衣忙不迭地点头道:
“知道,是一种叫做‘绮罗青烟’的寻常毒香。穆姐姐,你到底怎么啦?”
穆清蘅道:
“本来你肯叫我姐姐,这是件好事。可与此同时我中了奇毒,就又有点不好了。苗姑娘,你可真是我命中的魔星。”
她拔出归尘,以剑尖拄地勉力起身,犹如风吹蒲柳般摇摇晃晃。
眼看苗蝶衣又要哭出声来,穆清蘅扬起眉毛,佯装生气道:
“现在就把眼泪流干净了,到时候我真被小恶婆的毒害到半死时,你哭不出来,我可得骂你是小没良心的啦,快起来。”
苗蝶衣死命揉揉通红的眼眶,带着鼻音一叠声地答应,从地上爬起搀住穆清蘅的胳膊。
闭上眼睛的穆清蘅歪在她身上,声音轻柔如一缕线香:
“这个肉架子还算不坏……不过如果换成小和尚那就没半分怨言了。苗姑娘,你这铃铛里的毒,决计不叫做‘绮罗青烟’。”
苗蝶衣吃力地托着穆清蘅的娇躯,抬起小脑袋,眨眨迷蒙的泪眼:
“可是,这是爹爹亲自调配的,而且我也认得它的味道……”
穆清蘅虚弱地笑道:
“苗姑娘,以前我在山洞里练功修行的时候,半夜睡不着就在床头点一盘‘绮罗青烟’,立刻就陷入梦乡,一觉睡到大天亮。穆大傻子的百毒不侵,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听见这话,暗自失了半分信心的苗蝶衣犹豫道:
“可若不是‘绮罗青烟’……又会是什么连我也不知晓的毒?还一直放在我的铃铛里?”
穆清蘅道:
“我大概能猜中一些,毕竟世间奇毒都奈何不了我分毫,除却那一种。”
苗蝶衣惊讶地侧过头去,望向穆清蘅那惨白却依旧艳丽无俦的脸庞,迟疑开口道:
“穆、穆姐姐,你知道,是什么吗?”
“嗯。”
穆清蘅低声道,搭在苗蝶衣瘦削肩膀上的指尖止不住地颤抖。她长吸了一口气,生生压下肋骨处传来的钻心疼痛,俏脸忍不住扭曲,
“你爹爹说了,用两样东西把你赎回去,其实有那么一样,估计一直就带在你身上。”
“玲珑骰子和冰蚕天罗手……啊!穆,穆姐姐,你是说这枚铃铛里藏的就是玲珑骰子么?”
“或许吧,因为真的好疼啊,别的毒可从未让我吃这种苦头。”
苗蝶衣呜咽着应了一声,等着姐姐把话头继续下去,半晌却没有声音传来。
与此同时,她的右肩蓦地一沉,清雅恬淡的芬芳扑面而来,眼前有几根如墨发丝坠落。
“怎,怎么回事?”
城郊酒家,两人要了一间二楼客房,将昏迷不醒的穆清蘅安置在床上,在关得严实的门外窃窃私语。
“穆姑娘是为了去追你才变成这样的,她究竟是怎么了?”
杨问心面沉如水,质问道。
“我,我不知道,穆姐姐说,或许是因为这枚铃铛……”
苗蝶衣将手探到脑后,小心翼翼从发丝间取下那枚鸽子蛋大小的铃铛,捧到杨问心面前。
“区区这一枚小小铃铛,怎么会伤得了穆姑娘?你难道不知她就是当世天下第一,‘穆白发’穆清蘅么?”
许是怕人多眼杂,被楼梯间来往的客人听见,最末两句杨问心压低了声音道。
“都说了所以我不知道……一切都是穆姐姐说的。”
“那枚铃铛不是你的东西么?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你还有事瞒着我们!我可告诉你,我们杨家为了保护你已经几乎被屠戮满门,如今连穆姑娘也被你牵连……”
说着说着杨问心便咬牙切齿起来,她美目圆睁,恶狠狠地盯视苗蝶衣,威胁道,
“如果你再不说实话,可再没人护得了你周全!”
苗蝶衣抬头和杨问心对视,娇俏小脸上不知何时泪痕已干,一对纤长蛾眉凝起,神情坚毅:
“我知道的,已经全部都说了,没有一点隐瞒。我知道,穆姐姐会这样都是我害的,大不了我同她一道去死就是。”
两人谁也不再开口,在沉默的对峙中,时间分秒流逝,直到楼下大堂处传来粗豪的人声。
“喂!掌柜的,可曾看见过三个女娃娃在这歇脚?最漂亮的那个穿白衣服,还一个打扮干练,剩下那个是小孩子,穿绿衣。”
正捻着一副算盘沉吟计较的掌柜忙出声招呼,放下手里活计匆匆自柜台后转出,迎着两人笑道:
“两位客官可就找对人了,那三位方才订了楼上客房,想来这会儿正在歇息。”
江知行皱眉道:
“如此轻易便说出客官的行踪,你就不怕是寻仇的人来找麻烦?”
掌柜笑道:
“大清早的,谁上赶着寻仇找晦气呢,况且二位客官看着英挺不凡、丰神俊朗……”
“你这点鸟屁还是留着回家跟你炕头上的婆娘说去吧,老子听不得你在这里唧唧歪歪,楼上哪间,带我老章和这小子一起过去看看!”
章鸿文大喝一声,在里面蕴藏了些许内力,声浪撼动整座酒家,令在座所有因好奇而侧目的食客都噤若寒蝉。
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知道这两位不是好惹的,掌柜忙引了二人上楼,在楼梯口侧身让开,以便他们经过,一面从兜里掏出手帕擦拭额角冷汗。
看见了门前的熟人,江知行招手道:
“杨姑娘,苗姑娘……”
靠近就发觉气氛不对了,两人相互谁也不理谁,都各自撇过头去,更是半分不瞧对方。
“怎么了?站在门口做什么?穆姑娘呢?”
江知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