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栽赃陷害

作者:桐生遥 更新时间:2024/1/3 4:30:00 字数:4420

那店小二面露难色,支吾道:

“哎呀,这个可有些……有些……”

江知行挥动衣袖在桌面上轻轻一拂,下面登时现出几锭白花花的银子,店小二眼睛立刻就发直了,下意识就要探手去摸。

“噌!”的长剑出鞘声,店小二伸出去的手立刻被冰冷的剑柄给格住了。

穆清蘅纤白的两根手指捻着剑尖,另一端的剑柄阻止了他的动作,通明的剑刃轻颤,光洁的表面倒映出她如花的笑靥。

她笑吟吟道:

“拿了银子,可就得说点好话。在这么个大酒楼里跑堂的店小二,一般的规矩总不会不懂吧?”

被冷硬的剑柄敲得手骨生疼,店小二反射性地将手一缩,还没敢叫痛,谄媚的笑容立刻换上脸颊,他连连点头哈腰道:

“嘿嘿,客官说得是,客官说得是。不瞒二位说……”

悄悄把头往旁边一侧,确认了无人投来目光后,取下肩头抹布的店小二伏下身子,凑近到桌面假意擦拭打理,一面压低声音道:

“两位客官,最近江湖上可出了件大事,想必那伙人就是为此而来。”

江知行皱眉道:

“说话便说话,装腔做调打哑谜做什么?什么江湖上的大事?”

不时扯着眼角,拿目光偷瞥桌上几两纹银的店小二连忙应声,笑道:

“原来如此,两位一看就是高门大院里的富庶子弟,想来不常在江湖上走动,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倒也入不得两位法眼。”

方才被剑柄敲疼的触感却被唤醒了。心下想着,原来是两个游手好闲,过惯了纨绔生活的膏粱子弟,也学人家姑爷爷姑奶奶仗剑江湖呐。

看那染得一头白发,又装模作样挎了把花花绿绿的长剑,逢人就打作风泼辣,莫不是想学那穆白发穆清蘅?往后可有这娘们苦头吃的。

面上却依旧笑脸相迎,继续道:

“这事儿不发生在江州地界,但俗话说‘恶事传千里’,消息便跟长了腿似的跑得飞快,没几日便传遍了整座江湖。二位客官,前些日子,江湖人称‘三尺剑枯’,曾经在华山之巅论剑夺魁的章鸿文章大侠,竟中了小人暗算,惨死于霖城周遭。”

江知行当然早知道这事儿,但眼下消息从这千里之外的店小二口中说出来,仍是教他吃了一惊。

他勉强压下语调里的颤抖,故作平静道:

“啊,原来是这件事,我倒也有所耳闻。章鸿文章大侠之名,我素来久仰,没想到还未能有幸得睹他老人家的风姿,这噩耗便传了出来。不过既然你说章大侠是被奸人所害,身份是谁,可有定论?”

店小二偷偷瞟了眼桌旁的穆清蘅,心想老子接下来要说的话,这姑娘家听来估计会不大高兴。但银子是这小子给的,和她干系应该不大,我又有什么好怕的了?

旋即又压低几分声调,凑近了江知行道:

“听闻传言,使奸计害死章鸿文章大侠的,便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江湖人称‘穆白发’的穆清蘅。”

“啊!”

江知行终是没能忍住,坐在原位惊呼出声,引来众人纷纷侧目。

意识到不好的他立刻摆上一副玩世不恭的脸色,搂了那店小二的肩头把他拉近,仿佛哥俩好般亲热地同他凑到一块,在他耳旁低声说:

“不好意思,小子我初出茅庐,还未在江湖上历经什么磨炼,因此听见了穆白发这等大名鼎鼎的威名,不免有些少见多怪,还望兄弟海涵。”

店小二一面脸上笑说“不打紧,不打紧”,一面心中得意之情油然而生,不禁犯嘀咕道:

嘿,老子早猜到他俩一个愣头青一个母老虎,都是从小家里娇生惯养出来的臭毛病。

老子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便陪他们胡扯一通,说两句半毛钱不要的好听话哄了他们听,又有什么打紧?总归那几两银子进了口袋才是硬道理。

心里转着念头,店小二仍是连连谄媚逢迎道:

“客官可真是谦虚了,小人在这江州地界讨生活了这么些年,也算是见过些世面,二位少年英雄的意气风姿,今儿个倒真叫小人开了眼了。”

心下又腹诽道,开了眼?年纪轻轻,毛没长齐就学人家走江湖,当心到时候给人家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啦。

江知行又道:

“不过,这件事我却听过另一种版本的传闻。那章鸿文章大侠,好像并非由穆白发害死。当时在场的高手还有一位,名唤‘苗疆蛊皇’苗决明。那章大侠正是一时不察,才中了苗决明的暗算。”

店小二道:

“呀!这位爷,这可不兴说啊,那苗……”

他语气焦躁起来,心下早把江知行祖宗上下十八代给骂了个遍,原以为他不过是个消息闭塞、傻不愣登的半大小子一个,口中却说出这等惊人之语,让邻桌的那几位爷给听见了,可如何是好?

他连忙分神去注意那吵嚷的一桌客人,见他们仍是酒气熏天、开怀豪笑,一派畅所欲言之景,仿佛无人听见江知行刚才的话,不禁略略心宽,忍不住提醒江知行道:

“这位爷,方才的话好在就只有你我二人听见,出门在外,可得学着点瞧人脸色。你可知那桌客人什么来头?”

江知行笑问道:

“正要向阁下请教。”

店小二心想这小子口无遮拦,又一副妄自尊大的派头,老子自然没义务提点他了,迟早得有恶人收拾了他。

只是那几两银子还没来得及进口袋,不便横生枝节,透露些消息给他,教他日后死得明白也无妨。

心念及此,他又低声道:

“这位爷,你方才提到的‘苗疆蛊皇’苗决明,那可很有来头啊。不瞒你说,正是这位苗决明苗先生,亲眼目睹了章大侠的遇害现场,好在他身手矫健,穆白发想要两个一齐做掉,不是那么容易。因此苗先生一逃离穆白发的魔手,便诏告天下英雄,誓要为这‘三尺剑枯’章大侠讨个公道。”

“放你的狗屁!”

万万没想到从店小二口中透露出此等消息,江知行终是按捺不住,“砰!”地一拍桌面站起。

他双目圆睁脸色涨红,咬牙切齿道:

“这等不实传闻是从谁口中传出来的?穆白发想杀了章鸿文、苗决明二人?苗决明从她魔手中侥幸逃脱?苗决明召集天下英雄,要替章鸿文讨个公道?我问你,这一切你究竟是从何处听来的!”

这一路上披星戴月,偶尔午夜梦回时,念及最多的便是章大哥章鸿文,他哈哈大笑的音容仿佛挥之不去一般,几乎要刻入他的脑海。

如今听到与实情全然不符的陈述,不仅是造谣诬陷了穆姑娘,还对故去的章鸿文是一种莫大的侮辱,教他如何不气?

被惊到的店小二连连后退,连桌上的几锭银子也顾不上了,两腿发颤支持不住,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江知行还没来得及思索他为何有这样的反应,邻桌已经有人冷冷抬头,阴鸷的目光犹如嗜血凶兽。

他骨节分明的左手在身前屈指成爪,抓了张方凳就朝江知行掷去,急速飞行中带着“嗖、嗖”的破风声,就要往江知行头顶砸落。

穆清蘅早就反应过来,就要提气起身,以归尘剑挡住这记偷袭。

钻心的疼痛突然在胸口蔓延,还没站稳的她步履踉跄,只觉眼前天昏地暗,身子一歪差点栽倒。

她关怀江知行心切,知道这毒好巧不巧,在这致命的当口发作,连使剑的力气也没了。

心念电转,她当即强行压下身体痛楚,手一松扔掉长剑,随着“铛!”的落地声响起,她猛地将江知行扑倒在身下,勉强将他覆住,只盼能用身体替他挡下这一记。

穆清蘅双眸紧闭银牙紧咬,正等着背上传来方凳砸落的钝痛,“轰!”的一声却在上方响起,纷纷扬扬的碎屑洒在身上,仿佛细痒地挂上耳廓的蒲公英。

“谁?”

那掷出方凳的客人冷冷发问,狭长阴鸷的双眸一瞥,正看见那跨过门槛走进的中年妇人。

江知行被穆大傻子压在身下几乎喘不过气来,好在视线未被阻隔,他正好面朝大门口,把一切都瞧得仔细。

那中年妇人打扮朴素,只在鬓边斜斜地插了一只莹白簪子。

她神情温婉,全身上下拾掇得纤尘不染,仿佛自云端飘落,但她迈步进来的跫音听来又十分有力,每一下都踩落凡尘。

那中年妇人低垂眼帘,不引人觉察地朝江知行二人望上一眼,旋即收回目光。

她终于开口说话,语调轻轻柔柔,仿佛春三月从树梢头飘落的杨花。

“打扰了几位喝酒的雅兴,实在多有抱歉。只不过近日江湖传闻,那害死了‘三尺剑枯’的穆白发,出现在了这江州地界,因此左盟主、苗先生都闻风而动,汇聚天下英雄好汉前来斩妖除贼。眼下撂着这等大事不管,却在酒楼喝一场不怎么痛快的酒,英雄好汉四字,可不是这么当的。”

她此言一出,那桌吵嚷的醉汉们倏地噤声,齐刷刷的扭头过来,一个个醉眼朦胧,口里含糊不清。

有人道:

“喂!兀那婆娘!你既然消息这么灵通,不妨透露些给几位爷听听,苗先生说那杀人魔头穆白发出现在江州地界,教我们这些英雄好汉们前去捉拿,可这江州这么大,一个娇滴滴水灵灵的小姑娘又怎么找得到了?”

又有人道:

“正是!我看这婆娘多半心里也没个底,见咱们几个正为此事发着愁,只好送上门来给几位爷乐上一乐,那也好得很呐!哥几位,你们说是不是?”

只听得齐声震天的“是!”字,旋即又哄堂大笑,已经有几个离席的醉汉捋了胳膊袖子,满脸邪笑地朝那中年妇人走去。

江知行暗叫不好,那妇人手无寸铁,看上去也一副娇怯怯的模样,怎可能抵挡得了这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情急之下江知行立刻出声道:

“啊,江姑娘,你听说过了没?方才我们踏入江州地界之时,有个驿站车夫向你望了一眼,说‘这位姑娘的头发颜色可好看得很呐,和我刚才见过的一位神秘高手一模一样’。”

果不其然,被江知行这话吸引了注意,几个跃跃欲试的醉汉也停了脚步,都把目光朝江知行望来。

穆清蘅知道他的意思,便接过话头道:

“嗯……说来也是,他还说‘那位白头发的神秘高手,似乎是往西边去了,就是不知道是要上那云雾缭绕的龙虎山,还是望一望那浩浩汤汤的鄱阳湖’。”

那几人中有人厉声喝道:

“喂!你们两个小屁孩在那边唧唧歪歪说些什么呐?什么白发高手?莫不是在说那‘穆白发’穆清蘅?”

江知行道:

“我不知道什么白发高手,再高能有我家娘子高了去?我家娘子同样也是一头白发,可不比那什么穆白发差了多少。”

穆清蘅听他在人前赞扬自己,更是称呼自己为他“娘子”,又羞又喜,脸上只觉得火烧一般,赶忙把脑袋埋在他胸口处,小手紧紧抓住他衣角,心脏怦怦狂跳,却不敢再出声说一句话。

又一人道:

“小屁孩过家家似的谈情说爱,看得老子就来一肚子鸟气!我问你,那驿站车夫谈到的白发高手,说是往哪儿去了?”

江知行佯装惶恐,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半晌才犹豫着开口道:

“是了,他说是往西去了,他还说那白发高手尽管剑法超绝,看上去却似乎有什么隐疾,总之,不大像高手的全盛状态。”

那人继续道:

“车夫可还说过别的什么?你小子赶紧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江知行怯声道:

“没了,我能想起的就这么些,那车夫说那白发高手脚下虚浮,恐怕行动也有所不便。这么一会儿时辰,也走不了太远。”

“大哥,这小子说得没错,苗先生也说过了,那穆白发与他激斗间,也中了他几掌,想来是受了重伤。现下我们照着线索去捉拿,那穆白发断然没法与咱们抗衡,不是立下大大的功劳一件?”

一个嗓音粗重的醉汉道:

“嗯,你们说得没错,这正是老天爷开了眼,给咱们哥几个一场富贵做做,人为财死,哥几个焉有不接之理?赶快动身,莫要到嘴的煮熟鸭子给飞了去!”

这伙人即刻动身,几枚沾满油污的铜板被扔在桌上,凳子桌子随意踢了一地,留下满地狼藉,闹哄哄地挤出门去。

早在一旁暗中观察多时的店掌柜只有苦笑,转出柜台后到桌边,看着无人收拾的一片狼藉,招了手唤来几名酒保小二,吩咐着尽快打扫干净。

中年妇人慢慢走近,她的步点如猫般安静,落在地上几不可闻。

她眸光如水,平静地凝视着地上仍然抱在一起的两人。

江知行知道自己不先开口,穆大傻子是决不肯从自己身上起来的。反正她把整张脸都埋进自己胸口,就算她脸皮薄,别人也瞧不见她害羞脸红的模样。

心里还在想着哄穆姑娘起来的话,倒是那中年妇人先打破沉默,嗓音依旧柔和动听:

“你们刚才提到,有关‘三尺剑枯’之死的事情,可否同我仔细讲一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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