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凋寒不敢怠慢,当即应声道:
“是!”
将手按在腰间剑鞘,“噌”的声音伴随一道流光划出,凛冽刺目犹如一弧冷月。
他原地随手挽了个剑花,摆出架势沉声道:
“那么在下就先一一试演,还望佛祖不吝赐教。”
穆清蘅道:
“嗯,我自然看得清你的剑招,无需顾忌,把你毕生所学使出来吧。”
说话间,她已悄悄把脑袋偏出佛龛一侧,用眼角余光暗中观察着左凋寒的剑招。
左凋寒道一声“失礼了!”,便递出一剑,当下便引得穆清蘅蹙了黛眉,不住摇头。
冷清破旧的寺内,左凋寒一口气由第一剑使至十八剑,其间连绵不绝、没有丝毫迟滞。
剑风凌厉嚣狂,刮得屋外窗户呜呜作响,佛龛两旁,白光掩映的帷幕被吹得在空中翻飞,几尺高的门槛前,被丢弃的不吉签文从一侧飘落到另一侧,惊动了黑暗里寂然沉睡的浮尘。
第一十八剑试完,左凋寒长剑收回,重新恭敬地面对佛像,微微气喘道:
“还请佛祖指点。”
穆清蘅不须细瞧,便看出他剑法里至少十七八处纰漏。
只觉一一道来太浪费时间,便说道:
“这样吧,我们都用‘两相忘’剑招,口头上切磋一番,实践出真知,到时候打过了,你就知道自己剑法有什么问题了。”
左凋寒大喜道:
“这、这……承蒙佛祖如此抬爱,在下却之不……”
不等他废话讲完,穆清蘅当即冷冷开口道:
“一念、四归、五望、再接‘金鲤化龙’!”
左凋寒全身一震,明白演武已经开始,立即接口道:
“二悟、九忆、一十二思、以‘满堂花醉’应招!”
他们口中所述的前三招,均源自于“两相忘”剑法,只收尾的最后一剑博采众长,全凭双方阅历经验。
原本这等口头演武门槛极高,双方若有一方碰到了没听过的剑法,或是遇见了没法拆解的局面,自己学过的剑法难以应付,便没法继续下去。
好在这两人均是当世一等一的使剑好手,不仅对剑道感悟极深,同时涉猎广泛,天底下鲜有他们没听过、没看过的冷门剑招。
穆清蘅道:
“很好,三闻、六悔、一十四吟,之后‘江枫渔火’!”
左凋寒见这一套剑招来势汹汹,心头一跳,略加思索便应道:
“起手回一十四吟,之后七伤、八乱、接‘云别岫后’!”
穆清蘅道:
“‘江枫渔火’是杀招,处处攻你要害,你要使剑意尽出的一十四吟,自己的性命却不要了么?”
左凋寒笑了笑,道:
“这正是‘攻敌所必救’,佛祖既然以一十四吟接‘江枫渔火’,杀意尽显,饶是在下如何回护,也决计解不开这生死局面。因此只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相互搏杀。”
穆清蘅道:
“很好,但也由此可见,‘两相忘’的精微奥义,你全然没领会到半分。手腕往外偏斜三分甩出,‘江枫渔火’立刻就变成一十八忘,先前你已经以一十四吟应对,现下面对这记变招,左盟主该如何应对?”
左凋寒当即震立原地,瞳孔瞪大,额头渗出冷汗。
“不错,不错……若‘江枫渔火’忽然变成一十八剑‘忘剑’,我该如何是好?原本是以死相拼的局面,竟然被这么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去。”
他越想越烦躁,只觉恐惧渗入心间。
刚才若是实战,自己以“两相忘”的一十四剑拆解,那是万不得已下的搏命招数,终归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别的可能性他想也没想,如今冷静下来,他使出这一招后空门大开,剑意尽出。如若遭逢对方变招,岂不是送上门去任人宰割?
穆清蘅道:
“看来左盟主已经想明白了,不错,刚才若是实战,你已经欠了一条命攥在我手里。不过口头上的切磋,原也作不得数。”
额头冷汗密布的左凋寒猛然间反应过来,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原地,连续叩首几次,就此长跪不起。
低着头的他声音嘶哑道:
“还请佛祖教我。”
穆清蘅与江知行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露出笑容。
她有些撒娇地靠近江知行,挽了他胳膊低声道:
“小和尚,我突然越想越气。‘两相忘’明明是我刻苦钻研,集天时人和才感悟出来的,凭什么要把这些关窍都说给他听?”
江知行笑道: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穆姑娘的‘两相忘’,可是武林中的香饽饽,无怪别人如此垂涎它了。”
穆清蘅道:
“小和尚,哪天你要是也想学了,我就全部都教给你。哼,这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
江知行笑道:
“小和尚没什么练武天分,恐怕会把教书的穆先生气得半死。”
穆清蘅笑道:
“你不学武,难道就没有气我么?小和尚假如到时候学得磕磕绊绊,我就当你是因为心里没有穆姑娘,才学不好这至情剑。”
江知行道:
“呀,这么说来,等我学了这剑,天下第一的名头只怕要易主。小和尚对穆姑娘的感情日月可鉴,就连面对穆姑娘她自己也不遑多让。”
穆清蘅笑道:
“我明知你是哄我,却还是忍不住开心。穆姑娘便是这么廉价的一个傻瓜。”
他们一陷入二人世界,便连时间的流逝也注意不到了。
直到左凋寒意有所指地“咳、咳!”两声,他们才惊觉还有第三者在场。
从佛龛后偷偷向外望去,左凋寒仍是跪在原地,一副恭聆赐教的模样,从窗口灌入的冷风翻起他的衣衫,他恍若未觉,如泥塑般纹丝不动。
穆清蘅开口道:
“你贵为剑盟盟主,虽然已经退位,但对于寻常人而言,这架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的。可见你对武道一途极痴。我就说些门道给你听。”
左凋寒如奉纶音,当即声音颤抖,充满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正要请佛祖赐教。”
穆清蘅道:
“那么你先说说,‘两相忘’的第七剑与一十五剑分别是什么?”
左凋寒立刻答道:
“正是七伤、一十五恋。”
穆清蘅道:
“不错,这两招若连在一起,你能否使出来?”
左凋寒一惊,道:
“此话何意?”
穆清蘅道:
“正是字面意思。”
左凋寒迟疑半晌,才吃吃道:
“可,可,可是七伤顾名思义,使这一剑时,必须将内息尽皆敛藏,哀而不伤,厚积薄发,方能施展出它的真谛。一十五恋,却是缱绻缠绵、爱怜横溢之剑,它的奥妙,唯有烈火般的心性方能窥见一斑。若要联合施展这两剑,须得以一念、九忆,或是一十一参作过渡,否则一冰一火、一爱一伤,两不相容,如何共处?”
穆清蘅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既然你能悟出七伤里的‘哀而不伤’,为何不能悟出这两招里面的‘爱而不伤’?”
左凋寒如遭当头棒喝,只觉两眼直冒金星,震惊之余他喃喃道:
“是了,是了……我只知道七伤的含蓄内敛,一十五恋的恣意狷狂,殊不知,这两剑均是脱胎于‘两相忘’,当然可以联系在一起了……”
穆清蘅道:
“‘两相忘’的全套剑招,看似情感各有不同,实则是‘横看成岭侧成峰’,不过是同一种剑意的不同解读罢了。”
左凋寒只觉冷汗浸湿了衣衫,伏地久久不起,口里仍旧念念有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穆清蘅道:
“那么,八乱、一十六怜、六悔、最后接一十七诀,你现在可否演示出来?”
左凋寒默不作声,竟全似没听见一般。
穆清蘅感觉有些不对劲,又唤了他一声道:
“左盟主?”
此时左凋寒才缓缓起身,手中长剑一振,如提线木偶般机械地做出动作。
剑光四溢,衣袂翻飞,将八乱、一十六怜、六悔、一十七诀悉数演示出来。
穆清蘅看得皱眉,只连连摇头道:
“不对,你这几招徒有架子,却没有半分神韵。刚才我说的一切,你都当做耳旁风了么?”
僵硬使完这几招的左凋寒忽然收剑入鞘,自嘲般嘴角勾起,淡淡微笑道:
“我早该知道,这‘两相忘’若非至情至性之人,怎可能练得炉火纯青?我将剑招死记硬背下来,照猫画虎地绘在了小册子上,还木愣愣地没日没夜钻研,当真是贻笑大方了。”
穆清蘅听出他语气里几分沮丧、几分伤痛、又有几分释然,有些不解,生怕自己胡乱开口会说错话,当即也沉默不语。
面上愁云惨淡的左凋寒只失落了片刻,转眼双目便又恢复神采,抱拳朗声道:
“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左某今日窥见剑道极点,胸中感慨万分。这‘两相忘’,左某福薄缘悭,决计是领悟不了了。但佛祖的赐教,却不能不谢。”
穆清蘅和江知行对望一下,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左凋寒道:
“左某今日匆匆赶来,没能准备些香火供品,实在是对不起之至。方才与佛祖对谈一番,倒让左某想起了一件要紧大事,没来得及告知旁人。”
穆清蘅沉吟片刻,道:
“你若有什么事,不妨就在这里说了吧。”
左凋寒道:
“佛祖法相庄严,在下不敢造次,只怕有所冒犯。因此希望佛祖能降下一位凡间使者,担当中途传话的职责,我把这要紧大事告诉了他便是。”
他这话一出,佛像后的两人神情都严肃了起来。
穆清蘅在江知行手心写道“陷阱?”。
江知行摇摇头,在她手心回写“未必”。
见佛像后殊无动静,猜到二人心中仍有顾虑。
左凋寒当下震喝一声,长剑出鞘横在身前。
他用膝盖死死抵住剑身,两手抓住长剑两端,腕间青筋绽出,双眸圆睁血丝密布,奋力一折。
只听得“咔!”的一声,精钢打造的剑刃竟被他生生折断。
折去这柄剑损耗了他不少气力,“铛、铛!”两声,左凋寒把折断的剑刃一前一后扔在地上,才气喘着道:
“换在一个时辰前,左某心中或许尚存杀意。不过适才演武过后,左某情知,再歹毒的人,也决不能于此下手,令世间白白失去一位绝顶的剑道天才。”
穆清蘅缓缓开口道:
“那么,你的意思是,的确有要事同我们讲么?”
她索性不再掩饰,直接摆明他们是二人在一起。刚才的佛祖显灵,双方更是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为了砥砺剑招而演的一出闹剧罢了。
左凋寒道:
“嗯,不过与其说是同你们二位,不如说是同那位自小在甘草寺长大,和老和尚关系匪浅的小和尚,有些话要讲。”
穆清蘅“啊”地惊呼出声,道:
“是什么事,只能和他讲么?我不能在场旁听?”
左凋寒道:
“若让阁下听见了,只怕徒生事端。因此还是少一人知晓,便少一事的麻烦。”
江知行却早有些预感,只是那感觉模糊不清,无法明说。
眼下左凋寒指名找他,他心中为之一凛,牵过穆清蘅手心写道“我去看看”。
手心却被一股更大的力道紧紧攥住了,转眼一瞧,穆清蘅满脸紧张地望向自己,眸间蕴满忧虑。
江知行在她耳边低声道:
“穆姑娘,你别担心,应该是有关我师父的事情,他找我不是天经地义么?”
穆清蘅道:
“我明白……若不让你去也是不成的……但你可得和我约好,马上就得回来。我、我、我怕黑,因此你决不能丢下我。”
江知行笑笑道:
“啊,你不说我还忘了这茬。的确不能多留怕黑的穆姑娘在这儿半分。我去去就回,不会有任何耽搁。”
穆清蘅道:
“我、我要是数到一百,你、你还没有回来,我就出去找你。我怕黑怕得要死,而且还迷路,这山上黑咕隆咚的,我、我那么笨,大晚上的一个人出去,后果可想而知。因此你到时若没能及时回来,就等着给穆姑娘收尸吧。”
江知行见她语调凄婉哀伤,凝视自己的神情无助可怜。
心中叹了口气,反握住她柔嫩手心,只觉触指生凉,女孩微微发着抖。
片刻后,稍稍远离了甘草寺的某条山道上,江知行二人默默走着,估摸着寺里听不见声音了,左凋寒才开口道:
“江小友,我这么称呼,应该不显得唐突吧?”
江知行道:
“你要怎么称呼都无妨。有什么连穆姑娘都不能听的事,现下只有你我二人,你还是尽快道来。”
左凋寒听出他语气积怨已久,愤怒的情绪隐隐将要爆发,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
“我这也是为了穆姑娘好,她现下有伤在身,如果听见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免会心烦意乱,她的伤势自然也更难痊愈。”
江知行道:
“请左盟主赐教。”
左凋寒叹了口气,道:
“江小友,你们自踏入这江州地界以来,约莫过了多少日子?”
江知行不解其意,但还是顺口回答道:
“五六天总是有的,左盟主问这个做什么?”
左凋寒道:
“是了,时间上算是吻合。江小友,你听说过近日在梅花坞召开的英雄大会么?”
江知行点头道:
“略有耳闻,怎么了?”
左凋寒道:
“我先前已说了,这梅花坞,原本就是设计给穆白发跳的火坑,因此这龙潭虎穴,你们二人不闯也罢。”
江知行奇道:
“苗决明一心想拿下穆姑娘,左盟主却提点我们,难道与他不是同路人?”
左凋寒笑道:
“如果拿下了穆白发,对我剑道一途有所精进,我也许会跃跃欲试。”
他顿了顿,继续道:
“不过今夜的试剑,我只觉十万大山都横于眼前,气象万千波诡云谲,我身处庐山之中,难以识得其真面目。自惭形秽下,爱才之心便占了上风,倒不太想把穆白发交到那苗决明手中了。”
江知行道:
“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左盟主悬崖勒马。”
左凋寒笑了笑,道:
“江小友,这梅花坞摆明了是陷阱,你们大可不去。不过就在前几日,梅花坞上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可教大伙儿都头疼得很。”
江知行心跳登时漏跳半拍,一个不愿被证实的猜测缓缓在脑海浮现。
他咬着牙勉强道:
“那位不速之客,可是一位中年妇人?”
左凋寒拊掌笑道:
“不错,不错,江小友果然聪明。既然猜得差不离了,那这中年妇人的身份,江小友大概也有定论吧?”
江知行道:
“看来,这就是你不愿让穆姑娘听见此事的原因。”
左凋寒道:
“这位前来梅花坞的中年妇人,正是‘灵犀一指’,顾大小姐顾灵犀,同时也是穆白发的亲生母亲。她虽然年过四旬,倒是风韵犹存,我第一次见她时,还误以为是长大后的穆白发出现在了眼前。”
江知行道:
“她可有说些什么?做了什么?”
心中却先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他先前已将章鸿文被杀害的事实悉数告知顾大小姐,那苗决明就在梅花坞之上,亲临现场的顾大小姐看见真凶,难保不会火气上涌,就此刀剑相向。
可按顾大小姐所说,那梅花坞上高手如云。就算她同样武功高强,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她怎可能安然无恙?
左凋寒瞧出他担心脸色,笑道:
“江小友,你也不必发慌,至少现在不必发慌。顾大小姐的确在梅花坞上干了件惊世骇俗的大事,引得诸位英雄豪杰都齐聚于此。”
江知行直勾勾地盯着他脸,等他接下来的话。
“江小友,你这般盯着我瞧,倒让我想起前些日子晚些回家,倚在门边怒瞪着我的夫人。”
左凋寒笑道,
“五天前,顾大小姐去到梅花坞,那儿诸多英雄豪杰,她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要亲自演示‘莫失莫忘’的剑招。”
饶是有所准备,江知行心下依旧震悚,惊得全身几乎为之一滞。
顾大小姐曾将“莫失莫忘”残本藏在编给章大哥的剑穗里,如今现身梅花坞,又要亲自试演全套“莫失莫忘”,行事当真令人摸不着头脑。
左凋寒猜到他反应,也不在意,继续道:
“‘莫失莫忘’,大伙儿都当它是武林传说。便是少数人,也只认为它藏于穆九歌之手。眼下顾大小姐说要亲自演示‘莫失莫忘’,可不让这梅花坞给炸开了锅?”
江知行神情凝重,默默点头道:
“她这是为了什么……”
左凋寒道:
“顾大小姐说,这‘莫失莫忘’共有一十九剑,她在那梅花坞之上,每天试演一剑,待到一十九日过去,全套‘莫失莫忘’也就演练完毕。”
江知行道:
“这是好事啊,怎么左盟主却不上心,跑来这鸟不拉屎的甘草寺?是嫌那‘莫失莫忘’晦涩难懂,懒得动脑子么?”
左凋寒并不在意他语气中讥嘲,只笑道: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有我的正事要做,和那‘莫失莫忘’没啥缘分,也无可奈何。”
江知行道:
“左盟主倒想得挺开。”
左凋寒道:
“顾大小姐此举,恐怕正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她每天演练一剑,一直到十九日。那时候她早就摸清了梅花坞的内部结构,也对在场众人的武功底子有了粗浅了解。”
江知行道:
“你是想说,等到第一十九日,就是顾大小姐刺杀苗决明的日子?”
左凋寒笑道:
“那也未必,说不定顾大小姐性子急,等个十五六日,便觉得胜券在握,一剑把那苗决明给捅了个穿也未可知。”
江知行道:
“你把这事儿告诉我,用意何在?”
左凋寒道:
“因为江小友是唯一一个既似入局、又不似入局之人。事关亲生母亲,穆白发当然没法冷静判断,可这事儿对江小友而言,却能看得仔细些。”
江知行道:
“穆姑娘现在身中奇毒,要帮上顾大小姐的忙,只怕也难得很。”
左凋寒道:
“是了,顾大小姐原意就不希望任何人掺和进来。一人做事一人当的作风,她是向‘三尺剑枯’学来的。”
江知行咬紧了下唇,没有接话。
左凋寒道:
“从这里赶到梅花坞,路途上估摸也要花上四五天。因此,留给你们计较的时间,至多只有十日不到。”
江知行道:
“顾大小姐所使的剑招,当真是‘莫失莫忘’?”
他说这话时,交代完一切的左凋寒已经迈步离去,这会儿已经与他拉开了几丈远的距离。
左凋寒停下身子,崎岖小径上他的背影被树木掩映,若隐若现看不清楚。
他头也不回道:
“那剑招是真,是假?重要么?就像顾大小姐要替‘三尺剑枯’报仇,她的心意,是真、是假,重要么?”
江知行哑然无语。
“不过,若硬要说老夫与顾大小姐之间,有一人能练成那真的‘莫失莫忘’,自然只能是她了。至情至性之剑,老夫今日算是晓得,便只有至情至性之人方能使得。”
左凋寒如此说道,大笑着飘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