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就如蜻蜓点水般,旋即唇分。
但穆清蘅猛然反应过来,爱怜横溢的神色唰地退却,红潮涌上,意识到此间并非只有他们二人。
她猛地扑倒在床的另一边,用衣袖遮了自己通红的脸,翻来覆去到处乱滚,口里发出含糊不清的羞耻呓语。
莫晚晴道:
“阁下与尊夫人情深爱笃,当真教在下艳羡。”
江知行道:
“你这位苗决明的座下狗腿,那也算得上是忠心耿耿啊,可不必谦让。”
这时盘腿闭目的无忧睁开双眼,怒气冲冲地起身,烦躁地在屋内徘徊来去,突然一扬手朝门外走去,口里兀自大喊:
“不练啦不练啦,好贤弟与弟妹扰我心神,老子是如芒在背,待不得半分啦!”
莫晚晴笑道:
“看来,他是瞧不得人家如胶似漆、其乐融融的一幕。这倒也怪不得他,幕守阁的杀手,向来是朝不保夕,成家一事,于他们而言不过是空想。”
江知行道:
“听你话头,似乎还大起怜惜之意。我们乃是对头,用不着阁下作大尾巴狼。”
莫晚晴笑道:
“我们之间只有立场之分,殊无结仇的理由。难道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么?”
江知行道:
“也是,你不过是个传令小兵,想来莫晚晴也不会在意你。”
莫晚晴道:
“阁下说得是。呀,那位仁兄又回来啦。”
但见无忧又跨步入门,走得虎虎生风,一顶破斗笠已戴在头上,帽檐被压得低沉,遮住了比常人凶悍几分的目光。
他说道:
“好贤弟!你猜刚才为兄出门瞧见了什么?”
声音喜气洋洋,似乎遇见了什么好事。
江知行不禁笑问道:
“啊呀,能让无忧兄都为之一喜的物事,想必定然不凡吧?”
无忧连连点头道:
“正是,正是!方才我出得门去,没走几步,突然瞧见河边上游,蹲着个拿木盆打水洗衣的乡下姑娘。”
江知行笑道:
“原来如此,这正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无忧老兄,那姑娘想必长得甚美吧?”
话刚说完,被一骨碌起床,醋意大盛的穆清蘅靠近,狠狠拧住腰间软肉,疼得他连连告饶。
无忧道:
“嘿嘿,老子可不敢凑近了瞧,人家小姑娘好端端的干活洗衣,我大大咧咧的一个粗糙莽汉上前,不是吓坏了她么?”
等喝醋的穆清蘅消了气,重新滚倒在床上睡觉,江知行才说道:
“原来无忧老兄并不看重容貌,最要紧的是感觉,那姑娘的气质莫非与一般村姑不同,相当地超凡脱俗?”
无忧道:
“气质不气质的,老子是不懂了。不过老天有眼,那河水恁地清澈,倒映出那姑娘的脸,有幸教老子给看见了,嘿嘿,只能说老子今日运气不算太坏。”
江知行道:
“无忧老兄,你这个叫做‘一见钟情’。不若老兄去寻了村里媒婆,请她帮忙玉成此事?”
哪知无忧赶忙摇头道:
“不成,不成!老子能瞧她几眼已是福分,可不敢高攀。”
这话触动了江知行某根心弦,熟悉的记忆侵入脑海,他摇头甩开这些纷杂思绪,起身笑道:
“若人家已有婚配,咱们便只好望而却步。不过旁敲侧击地问询一番,亦是不妨。”
说完率先出了门,就往河边上游走去。
无忧急忙从后面赶上,想阻止他,却又心里痒痒,最后亦步亦趋地跟在其后。
那姑娘仍在河边洗衣,腿边放一个堆满脏衣的木盆。
流水潺潺,日光粼粼,凉风吹拂而过,轻轻泛动水面涟漪,引得姑娘的衣袂略微飘扬。
无忧踟蹰不前,束手束脚地随在江知行身后,低声道:
“好贤弟,咱们两个大男人,怎生招呼人家小姑娘家?可别枉费了工夫。”
江知行道:
“我们开口,定然不成。不过……”
他先回过头,无忧跟着他望去,穆清蘅抱着兀自昏睡的苗蝶衣,鼓着脸颊朝这边走来。
等穆清蘅走近了,江知行才冲她深深一揖道:
“这事儿颇为不易,因此只好劳驾江夫人出马。”
被一声“江夫人”唤得心里甜丝丝的,穆清蘅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撇了小嘴佯怒道:
“哼,油嘴滑舌。”
抱着苗蝶衣去到河边,在那姑娘身旁蹲下,两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无忧不禁大为叹服,道:
“好贤弟,你诡计多端,实在是奸猾无比。”
不多时穆清蘅便回来,俏脸仍自挂着火烧般的红晕。
她把怀里的苗蝶衣往江知行手里一塞,脆声道:
“给你啦!我们的女儿!”
江知行不解,问道:
“这明明是苗姑娘,怎会……”
穆清蘅“哼”一声,从他身旁轻飘走过,留下一串清脆铃音:
“人家抱着个小孩找你攀谈,你心里还能怎么想?我又不能把苗姑娘丢在茅屋里,万一那人挣脱困缚,把苗姑娘带走了呢?”
练就了几分“两相忘”门道,江知行气力已比从前大了许多,稳稳地把苗蝶衣抱在胳膊处,回首问道:
“穆姑娘,那位姑娘婚配与否……”
清丽的背影已经飘然远去,微风里隐约传回她气鼓鼓的声音:
“自然是黄花大闺女一位了,她见我抱着小孩,还叫我大姐呢……”
过得几日,梅花坞左近,最大的一间酒楼内。
一名细腰长腿的劲装女子跨门而入,寻了个角落座位坐定,屈指轻轻叩击桌面,叫道:
“小二的,来壶烧酒,切几斤熟牛肉!”
等候的工夫,她听见桌旁客人的闲言碎语:
“啊,既然如此,如若无人捉住那穆白发,这剑盟盟主之位,该由谁担当?”
一人道: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顾大小姐近日大闹梅花坞,很是威风。我猜她是不是也看中了这盟主之位,故意要在天下群豪面前显身手?”
又一人道:
“不对,不对!顾大小姐是澹烟派中人,怎作得了剑盟盟主?她人称‘灵犀一指’,于剑道一途,那恐怕更是一窍不通。”
先前那人道:
“嘿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近日梅花坞上热闹非凡,你可知为的是什么?”
一人很配合地接口道:
“为的是什么啊?”
先前那人道:
“‘莫失莫忘’,你可曾听说?此乃武林一门至高武学,而且恰巧便是剑法。顾大小姐这些日子,便是在梅花坞上一一试演这套剑法了。”
一人道:
“这我也听了点风声。依我看,这顾大小姐多半是打肿脸充胖子了,‘莫失莫忘’从未有人练成,江湖传说而已,又岂作的真?”
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凌乱不堪,吵吵嚷嚷间竟已有数十人挤进门来。
这劲装女子暗中瞥了一眼,却见他们打扮统一,均着白衫,青襟黑带,男子束发女子挽髻,足蹬细软丝履。
为首一名女子英姿勃发,道:
“大师哥,我们这些天星夜兼程,总算是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