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旁一名剑眉星目的俊逸男子道:
“梅花坞已离此不远,今日我们就暂且歇息。待到上了梅花坞,咱们再迎回掌门人。诸位师兄妹以为如何?”
他身后数十位男男女女轰然应道“好!”,欢喜地在酒楼里落座。
不多时坐满几大张桌子,几声招呼,引得过道走廊间酒保忙碌的人影来去。
劲装女子暗道,看他们装束,必定是同属一大江湖门派。
他们说要上梅花坞去迎掌门人,那里豪杰云集,却不知是哪一位。
只听得一名文秀女子悄声说道:
“大师哥,老掌门立下遗嘱,要让大小姐接管掌门一职。想来当年之事,他已经不生气了吧?”
那俊逸男子道:
“沈师妹,这些事并非我等所能揣度。既然老掌门已做安排,我们自当遵从便是。”
那文秀女子连忙“嗯”了一声,袖口里伸出双手轻轻捧住茶杯,却偷偷抬眸瞧那男子,旋即低垂眼帘,晕红了双颊。
劲装女子看得暗暗好笑,自知她少女情怀,总是想找点话头同心上人讲的。
不过看方才阵势,这门派里爱慕大师哥之人可不在少数啊,多半又是一场无疾而终的苦恋。
门外又传来沉闷的脚步声,“咔、咔”两下踹开大门,一道粗鲁莽撞的声音响起:
“掌柜的!可瞧见老子手底下这些兄弟了罢?一个个都给安排间上房,今日将就将就,在你这瓦屋茅舍里借宿了。”
他们同样也是江湖打扮,却服饰各异,仿佛一伙四处逃窜、穷途末路的流匪般。
但见他们面含煞气、个个虎背熊腰。酒楼开在江州大镇多时,早练出眼力见的掌柜看出这些人绝非好相与的,当即换副谄笑颜容,凑上前去。
两人窃窃私语几句,掌柜的额头已是冷汗频出,忙抬袖不断拭去。
那为首粗鲁大汉道:
“嗯,就照此办罢。有些不识好歹的客人,腿脚不太灵便,屁股又长得歪了,听闻他们爷爷驾临于此,没来得及挪窝腾地儿,那也无妨。咱们宽宏大量,便治他们个大不孝之罪,乱棍打出便是。”
劲装女子暗中冷笑,这群人目无王法,言谈间俨然已把自己当做天王老子。
这等妄自尊大的狂气,倒绝非一般的山野流寇能锻炼出的。
那掌柜的为难道:
“这,这……可那些客官也都是付过账的,若要把他们尽皆赶出……”
那粗鲁汉子圆瞪双眼,髯须被吹得飘起,怒声厉喝道:
“怎地?别人能付你几两狗屁银子,你当爷爷们就付不出了?这便给你开开眼罢!”
说完举起醋钵大的拳头,就要往掌柜的脑门砸落。
那俊逸男子冷冷道:
“逞凶斗狠,匹夫之勇!”
遥遥点出一指,无形气息竟震得那大汉全身一滞,当空的拳头生生停住,落也落不下去。
这记指法端的潇洒飘逸,他门下几位师妹目睹此情形,均是芳心微乱,红着脸低下头去。
那大汉把头一侧,声如震雷,吼道:
“谁在背地里偷袭?敢跟你爷爷使诈?”
俊逸男子当即从桌旁起身,朗声道:
“除恶务尽,又怎顾得了是明谋还是耍诈?”
粗鲁大汉道:
“好,你这小子倒也有点骨气,教你吃爷爷一掌!”
提气纵身,朝俊逸男子掠去。
两人指掌相击,连拆二三十招。
粗鲁大汉忽然拎起身旁一张方桌,高高举起砸向俊逸男子面门。
他斗得兴起,血气已自上涌,根本不顾自身破绽。
这下纵然凶悍,右肋却已现出极大破绽,俊逸男子仅需运起内息,隔空一点,便能教他元气大伤。
岂知这俊逸男子眼见方桌要砸落眼前,他顾忌自己一副好容貌,生怕被毁去一分一厘。
伸指点向方桌,一股精纯气流自指尖涌出,触及梨木表面的同时,“咔、咔”登时乍现几道裂纹。
转瞬间,方桌轰然碎成齑粉。
他门下几位师妹还来不及欢喜叫好,漫天碎屑之中,粗鲁汉子五指紧攥的拳头早到。
拳风呼啸,仿佛带着残影。
这拳结结实实砸中俊逸男子面门。直打得他左颊深陷,鲜血自口中“噗”地喷出,身子歪了几歪,“咚”地摔倒在地。
“大师哥!”
“师哥!”
“澹台师哥!”
一众女子声音惊慌响起,顿时吵作了一锅粥。
已经有几个师妹拉胳膊的拉胳膊,扶肩膀的扶肩膀,把那俊逸男子围作一团。
之前那位英气女子道:
“大师哥,你没事吧?”
她独坐一旁,并未掺和到此间,只遥遥地略表关心,语气也显得有些生分。
谁知那俊逸男子听闻此话,挣扎着便要起身,连连拿手抹去嘴角血迹,强笑道:
“怎会有事?妖魔奸邪,可伤不了我半分。”
“嗯。”
那英气女子点了下头,兀自喝茶,道,
“那就好。”
劲装女子早把一切看在眼中,不禁莞尔。
只觉这男子被众女环伺,爱慕他之人两双手掌也数不清。
却偏生要喜欢上那对他最为冷淡的女子,这世间感情之事,当真是没法说清。
粗鲁大汉道:
“他奶奶的,我就知你这油头粉面的小子,必是把自己相貌看得比性命还重。老子今日碰上这等鳖孙,架也打得不痛快,没来由的坏了兴致。”
“你说什么!”
“住口!妖魔外道,怎敢出言欺侮澹台师兄?”
“胡言乱语,粗鄙不堪!”
众女的娇叱如雨点般落在粗鲁大汉耳畔。
他纵声长笑,重新坐回座位,对这些不痛不痒的斥责充耳不闻,连灌三大口烧酒,面色涨红。
门口又传来脚步声,一人背负着一名女子,跨门而入。
“穆姑娘,我看这里不错,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歇息如何?”
扭头冲背上的清丽女子说着,得到了“嗯~”的一声娇甜回应。
她双眸仍自阖着,懒懒地用藕臂圈住爱侣脖颈,低声道:
“你最好再出门带我在镇子上转个七八十圈,我现下还不大想上床休息,在你背上温暖舒心得多。”
酒楼里顿时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
一部分是见这下奇变陡生,没反应过来。
一部分是目睹那女子清丽无俦的面容,竟自惊得呆住了。
谁知那粗鲁大汉突然自座位上摔落,也不顾体统,慌忙连滚带爬到两人身前,跪着扯了那男子裤腿,涕泗横流道:
“属下俞猛,参见剑盟总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