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作者:全世界最好的人 更新时间:2017/3/14 1:40:20 字数:5264

倾盆大雨,大巴车在公路上疾驰。

玛苏把头倚在座椅上,身体随着大巴的晃颤轻微摆动,他醒了,窗外是昏沉的一片,黑松木在飞速倒退,厚重的积雨云几乎要压到地面上。

玛苏揉了揉蒙松的双眼,瑞提坐在他身边,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下午4点整,天气预报说今天是局部暴雨的大晴天,出发前玛苏没料到这块地方正巧会下起雨,他把额头抵在冷冰冰的窗口上,有些担心待会下了车应该怎么办。

这条路熟悉又陌生,多年前玛苏就是跟着奶奶坐着这辆大巴来到陌生的城市求学,奶奶中年丧偶,爷爷是某只军队的特种部队成员,直到他献身那天奶奶也不知道他在何处在哪只军队服役。

玛苏没见过爷爷,他只在爷爷的遗照上看过他年轻英俊刀削般锋利的脸还有一块追授的勋章,这就是爷爷的一生,一张照片,一块勋牌。

等到玛苏开始记事的时候,爸爸跟妈妈已经身处异国,他跟奶奶一起生活,住在乡下的小院子里,他所有的童年记忆都埋藏在那个小院子,那个小院子是他的整个世界,他的眼泪跟欢笑全部寄存在那,可惜离开那的时候他只带出了漫不经心和麻木。

奶奶偷偷揣了一把快乐跟她一同上路,直到她死去的时候玛苏的快乐和她一起被埋葬了,直到今天玛苏突然觉得很寂寞,于是他上路了,带着他不说话的女伴。

雨水已经脱离了常识的降水概念,它基本是倾洒下来的,天空好像破了个大洞,积蓄在天宫的水一股脑灌注下来,它们疯狂的咆哮,企图淹没世界。

玛苏呆呆的注视窗外想着心事,他的思绪飘飞到很远很远,他有些累了,只想在童年的小院子里找个地方睡一会,大巴还在行驶,瑞提一言不发。

巴车晃晃悠悠的,大雨砸在玻璃上像给车窗盖上幕布。玛苏眼神迷离,有些东西不对劲,玛苏看着飞速倒退的黑松木这样想,但究竟是哪里不对玛苏答不上来。大巴的内置的音响播放出音乐,是首简单的苏格兰小调,奶奶喜欢这样的歌,她在北半球漂泊的岁月里这样的歌从满嘴胡腮的英朗大叔嘴里流出,他们弹着吉他脚下踩着节拍,坐在干冷的石头上唱抒情的歌,那是很浪漫的,玛苏不由浮想联翩。

然后他的心里咯噔一声,好像骤停了一下。他突然知道有哪里不对了,窗外下着瓢泼大雨,她扭头看了一眼瑞提发现她也同样看着自己。

太安静了,车窗外狰狞的雨水狠狠拍击在车窗上,但一点声音也没有,大巴里放的音乐显得有些寂寞,橘黄色的光照亮了车厢,这时候玛苏才注意到整节车厢里只有玛苏跟瑞提两个人,乘客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消失了,司机也不见音讯,玛苏听见了自己通通的心跳声,它快速而且紊乱,寂寥的英格兰小调搭配静谧的大巴车,玛苏感觉自己仿佛又陷入梦境,为了缓解恐惧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现在是下午4点,电子计数分毫不差,时间在这节车厢里凝固了,玛苏想起昨天刚刚经历过的诡异丛林,明白自己又陷入麻烦中了。

“瑞提,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多扎赫之路。”

没有通过短信的方式,玛苏瞪大眼睛看着瑞提,看着那个穿着洋装娃娃一样绝美的女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稚嫩,但是吐字清晰。没有用多大声音说话文字却好似贯穿了脑海一样的响亮,玛苏愣愣的看着她,她黄金色的的眼瞳在黯淡的车厢里闪耀。

“多扎赫之路,是…什么意思?”

“通往炼狱的路,我们这么称呼它。”

“你为什么能说话了?”玛苏想掐一下自己,他感觉自己的说的话有点跑火车。

“因为这是在龙的领域里。”

“龙的领域,你出现的那个森林不是龙的领域吗?”玛苏想起那夜不由得头皮发麻,他看见硕大犹如神迹存在的森白骨骼伴随震耳欲聋的轰鸣缓慢浮上天空,逐渐组成一个玛苏认知之外的生物骨架。

“那个地方叫深井,它跟人类世界的边界很稀薄,所以你才有机会进入那里。”

“喔。”

玛苏抬头目视前方,突然感觉不那么害怕了,即使瑞提说这条道路通往的可能是炼狱,可当身边有一个懂得一切的人之后恐惧自然而然的削减了,很多时候人并不惧怕黑暗,他们只是害怕未知的东西。

“所以我们这是要去哪?”

“哪也不去,多扎赫会迷惑犯下罪孽的跟意志不坚定的人,等这条路走到底一切又会回到正常。”

“要多久呢?”

“不知道,可能只一会,可能要几年。”

“时间在这里似乎是不会流动的。”

“没错,因为你经历的不是人类经过的时间。”

玛苏看着瑞提,突然觉得这是个认识她的好机会,反正也许还有很久的路又要走,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了解她一下。

“你多大了?”

“你的问题很失礼,骑士。”

玛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他偷偷看着瑞提的表情,她的脸上像覆盖了一层冰霜,但没有露出之前那样可怕的表情。

“很久了吧?”瑞提深深吐了一口气“年龄已经不记得了,龙对时间的观念非常浅淡。”

玛苏悄悄看着瑞提的侧脸“你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他还想接着问问那时天空中聚拢的骨骼跟她有关系吗,但他及时掐住了话头。

瑞提皱起了眉,他似乎不愿意回想这些事情。“那里是龙的监狱,神木对龙来讲是最好的狱卒。”

“神木,指的是那些树吗?”

“对,神木可以完美的限制优越的龙种,甚至杀死下等种,它们不畏火焰,无法破坏,龙在神木旁边太久就会失去站起来的能力,直到死亡。”

“那么你,死了吗?”

“我死过一次。”拿去察觉到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口气很轻松,像是理所当然的说出来那样。

“龙的生存力很强,低贱的血统龙种隐居在人类世界,它们可以打穿上千米的地底冰山在里面安巢。”

“不会冻死吗?”

“龙血的温度能抵御人类世界一切严寒。”

“龙不需要呼吸?它们有鳃吗?”

“需要,但是不急切,通常身存在海底的龙每五年升到海面换一次气就够了。”

玛苏有种看科幻大片的既视感,体积庞大的龙生存在人类所未知的冰海深处,依靠海底的鱼虾充饥,等到他们需要氧气的时候破冰而出,生活在极圈的捕鱼人被突然出现的怪物吓破了胆,把它们当做神话里的恶魔记录。

“不可思议。”玛苏摇了摇头。

“也许吧。”瑞提说完,低垂着头,仿佛睡着了那样安稳。

英格兰小调一首接着一首,多半是欢快的旋律,但也有一些悲伤的,玛苏讨厌悲伤的歌,他听不懂异国的语言但能感受到那些歌词的悲哀,他老是想起自己,很多时候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或许歌词所讲的跟他毫无关系,但他一听到那些曲调就会感到自己发自内心的孤独。

或许他是不一样的,鬼扯,现在不是充当中二少年的时候了,没有人相信自己能改变世界,自卑让年轻人选择改变自己,也许世界上存在那么一两个的救世主,但绝对不会是把自由交给世界的这一代人。

玛苏重新把头倚靠在车窗上,窗外有无穷无尽的黑松木跟雨水,这该是一个鬼才画家创作的油画,沉闷疯狂是它的主色调,在这样的画里人也会变得抑郁,车身在公路上晃动,玛苏一时间有些忘记乘车的理由,他要去哪,他要做什么?他现在只想睡一会。他这么想,也就真的睡着了。

玛苏做了个梦,这些年来他总是重复做着这个梦,在奶奶家的小院子里,他把坐在台阶上,双腿耷拉着,视线里出现了奶奶,她好像看不见他一样的独自推开院门走出去,直到玛苏视线里奶奶的身影消失这个梦就结束了,一开始他不愿意这样结束,他拼命的在她身后追赶,可是怎么都追不上,最后奶奶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梦也就结束了,玛苏第二天醒来时眼角还挂着眼泪,却忘记为什么而哭。

再后来他习惯了以后就不再追赶了,甚至有些厌烦,他数着奶奶的步子,一步两步,她的脚步很小,大概有2064步她就消失在玛苏的视线内了。

这次玛苏也习惯性的数着奶奶的步子,等到他数到40步的时候奶奶突然不动了,她弓着腰扭头看着玛苏。“你怎么不来呀?”

玛苏愣了一会,纳闷的指了指自己。

“来,来。”奶奶招手互换着玛苏。

玛苏快步跑到她身边,这是梦里第一次出现转折“奶奶?”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声音颤抖。

“走吧,咱们走,去找你那对没心肝的爹娘。”

“现在吗?”

“现在,咱们走吧。”

于是玛苏跟奶奶并排走在一起,走向未知的寻找异国亲人的旅途。

不知道为什么玛苏的注意力没有集中在奶奶身上,他专注的数着自己的步子,他很清楚奶奶已近死了,这个梦不管做多久终究会有完结的一刻,他不必期待太多。等到他数到第3000步的时候奶奶还在走,他也没停,梦中似乎是不会感觉到疲惫的。玛苏感觉自己可以走上一整天。

“玛苏啊,你相信有死人的国度吗?”

“不知道。”

“奶奶相信有,人死后,好人可以留在天堂,坏人要下地狱。”

“喔。”

“所以活着的时候一定要多做好事,不要牵强自己,不然会死后灵魂会在地狱受到煎熬。”

玛苏不在乎天堂或者地狱的事,他是个无神论者,只相信金钱跟科技。于是他插道“奶奶,能不能讲讲爸爸妈妈小时候的事。”

“玛苏,爸爸妈妈会下地狱的。”

小路上吹来清风,还没长成的小树枝杈在微风中颤抖。

“你不是奶奶,对吧?”玛苏跟奶奶并排走,突然冒出一句这样的话。

“为什么这么说?”奶奶问。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奶奶就叫我的乳名。”

“你的乳名是什么?”

“你猜猜看啊。”玛苏笑了,笑的像个无邪的孩子。

“快走!”一道尖锐的声响几乎要刺破耳膜,玛苏的脑海里贯彻这道声响。

周围的环境变了,黑压压的积雨云,阴森可怕的松木疯狂搅动,暴雨倾盆,玛苏站在公路中央,奶奶在他身边开始异变,她长出可怕的獠牙,手臂暴涨伸出狰狞的尖爪,她用双手撑地,锐利的前爪触碰到地面上戳破了坚硬的柏油路,她的背后伸出宽阔的双翅,同事撑开的黑色翅翼足足有八米余长,她的面孔已经毫无人形,像是书画里恶魔恐怖的面孔那样,她盯着玛苏,黄金一样的眼孔像猫科动物的眼睛那般锋锐,看着玛苏像看着猎物。

暴雨打湿了衣襟,玛苏身上挂满了沉重的雨水,他的发丝被雨水打湿,视线朦胧,冰凉的触感让他在一瞬间恢复了意识。

怪物踏上一只前爪,另一只爪子在空气中疯狂抽动划过一道残影,玛苏突然感觉胸口一热,鲜血喷射而出,磅礴大雨把血水搅成肮脏的一片,玛苏不可思议看着自己的胸口,能看到撕碎的皮肉后面深紫色的神经跟血管,架空的骨骼跟残留在骨骼间隙中的碎片悬在他的胸口,他应该缺少了某一部分内脏,他感到呼吸艰难,头部缺氧,肾上腺素剧烈分泌也很难迅速给予他痛感,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等到玛苏感觉到痛苦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快死了。

“不要!”身后传来呼喊,玛苏倒下的时候艰难的扭头看了一眼,瑞提的洋装被大雨打的湿漉漉的黏在一块,她纯净的银色发丝也相互缠绕在一起,之前那个声音也是她发出来的,现在她冲到玛苏面前似乎想要在他倒在地上之前接住他。

然而大雨倾洒的路面湿滑,她摔倒了,膝盖磕出血来,玛苏突然觉得自己对龙的认知还停留在无敌的阶段,他从来都没想到过一个货真价实的龙女会这样孤苦无助的摔在地上。

“我就要死了吗?”

玛苏在心里这样问自己,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的英年早逝,不免觉得有些可惜,即将更新的动漫还没有看,快要结束季度的游戏装备还没收集完全,想要吃的太多太多太多东西还没吃到,不能带着奶奶坟前的草芥甩到异国父母的脸上,省下来的钱也没人可以托管。

一切都要结束了吗?从那个奇怪的夜晚开始到今天这条奇怪的公路结束,写这个剧本的作家太过于草率了,连开图跟结尾都没交代就让主人公死在马路上。

哦,或许我不是主角,玛苏这样想。如果他只是个没什么戏份的配角或者跑龙套的家伙那么这样平白无故的死去还是有道理的,因为不必在他身上浪费篇章,这样也可以节省经费,何乐而不为。

接下来究竟是谁要接替他的位置呢?玛苏不知道,它觉得如果这是个故事主题一定会围着龙的少女,马上就会有接替他的人把故事讲完,而他的作用就是把龙放出来,仅此而已。

身体慢慢感到寒冷,即使炽热的鲜血贴在胸膛,意识逐渐模糊,眼前的事物越来越不清晰,眼皮变得好沉好沉,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最终感受不到一点痛苦,只剩下孤苦无助跟不甘。

怪物高扬起尖爪想补上最后一击,玛苏忽然听到某种细微的声响,那是从瑞提嘴唇里传出来的,一开始轻声地像是蚊子叫,最后犹如巨钟轰鸣,时间仿佛停止了,高举的狰狞铁爪,神圣的语言跟暴雨交织在一块。

玛苏不由自主的跟随瑞提念了起来,一开始他完全不懂她在讲什么,但很快他就能够理解了她在说什么。

“今天战争拉开了帷幕

我们将经历战争的残酷,经历鲜血的洗礼,

我们前仆后继,永不退缩,

我们尽忠职守,生死如斯,

我们即便被杀死,却无法被打败,

我们的民族赐予我们力量,我们终将取得胜利,

我们审判黑暗,我们精神不灭,

我们制裁罪恶,我们粉碎敌人,

为了自由,为了光,为了爱!

我们崛起,这是我们的血跟荣耀!”

骑士单膝跪下献上一切,公主举着剑,剑刃指着骑士的心脏,她随后用剑刃在骑士左右肩膀上挥动,斩断自私和软弱,她用剑刃截下自己的一搓头发,君主的剑刃与你同在,最后她双手举着剑,骑士用双手接住剑,至此他的一生都要奉献给公主,他的爱跟荣耀属于她,而破灭勇气果敢死亡被他带走。

玛苏的眼瞳闪烁着黄金的颜色,他单手撑地站起身来,肌肤在无声的再生,骨骼复原,破损的内脏涌现无穷的生机。

怪物高声咆哮,不过这野兽般的惨叫还没传远就被大雨掩埋。

玛苏单手持剑,他的眼神有些迷离,金黄的瞳孔有着不亚于怪物的颜色。

龙的生命力极强,被斩断的前爪开始迅速再生,但玛苏在那之间再次挥动剑刃,慢动作下可以看到剑刃穿过带动的气流甚至将雨水都弹开了,他直接坎在怪物身体最坚韧的鳞片上,激烈的火花伴随刺耳的爆鸣弹飞,这一剑砍碎了它最坚固的鳞甲。

玛苏还想追击,怪物却先它一步,黑色的光芒闪烁,它消失在黑暗中,用足全身力量的一剑斩空了,玛苏的身体受到惯性难看的摔倒在地,他手中的剑消失了,意识也离开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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