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苏总觉得有人跟着他，时不时回头希望能从视野里看到一个全身黑，压低帽檐避免跟他对视的特务。
可他的背后只有服装店的灯光，展橱里放着各式各样的现款衣服，冰冷漆黑的玻璃前摆放着用于展示的塑料人体模特。
也许是他想多了，最近他感觉自己有点神经兮兮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记得了，反正对周围的一切都有些异常的敏感。
也许是错觉吧？玛苏摇摇头，这时候试衣间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是瑞提，那件让人误解的白色衬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件乖巧的蓝格子衬衫，下身穿着破着几个小口洞的牛仔裤。
“喔，蛮好看的？”
“是啊，这是我们店里特推的新款，最近卖的特别好，你看这料子啦，小孩子穿上去很舒服得。”
玛苏礼貌的冲喋喋不休的店员微笑，他蹲下身子给瑞提正了正领口“怎么样，可以吗？”
瑞提凝视了一会玛苏，默默点点头。
“在哪结账？”
“这边这边，跟我来。”店员满脸堆笑，他就喜欢做玛苏这样的年轻人的生意，他们从来不知道讨价还价，看上什么付了钱就走，不像那些个富有社会经验的大叔大妈，变着法的想要把价钱一砍再砍，有时候大费周章绞尽脑汁冲他们解释不能掉价的原因，结果就是他们一脸嫌弃的扔下就走。
玛苏拎着刚买来的班尼路纸袋走在大街上，他全身已经挂满各式各样的纸袋，里面装的全是瑞提的衣服裤子跟鞋子，从旁边看起来像个被纸袋簇拥的企鹅，这是他的一个坏毛病，一旦觉得需要购置什么东西就一口气买个够，比如家里缺了饮料，他就跑到超市一个劲往购物车里扔成箱的饮料，回家的时候邻居看到他来来回回搬运各式饮料的时候都以为他渴疯了。
他们逛了一下午，玛苏对买衣服这方面是很不擅长的，这些纸袋里装的都是瑞提亲自挑选，她指什么就买什么，玛苏只负责付钱，他之前从还在父母给的生活费里攒下很大的一笔，只要别买太奢侈的品牌怎样折腾还是经受得住的。
这么一想玛苏觉得自己对自己是不是太刻薄了，他每天在家玩的都是盗版的游戏碟，那些东西很容易让电脑崩死，但他却乐此不疲，还会跟刘总交流正确安装盗版游戏的心得。
天色渐晚，玛苏和瑞提从最后一家服装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路面上行人寥寥，那些都是饭后出来散步的家伙，玛苏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咱们回家吧？”
瑞提点了点头，拉着他的衣角帮他把悬在肩膀上的纸袋往上提了提。
“你想吃什么？”
瑞提不说话，也没在便利贴上写什么。
“啊对了，要不要吃西餐？”
她摇了摇头。
“也是，那玩意有什么好吃的，咱们吃中餐把。”
瑞提静静倾听，像温顺的小狗那样走在她身后。
“我知道有家饺子店，馅大料足，待会带你去吃，等我先把这些玩意放回家。”
瑞提点了点头，玛苏满意的加快了脚步，他自己也很久没吃饺子了，以前总是奶奶给他包饺子，她包的饺子脱离传统，馅总是用海鲜或者生蔬菜做成，玛苏不知道这是不是跟她常年在国外漂泊的关系，不过奶奶包的饺子异常好吃，现在他已经有许久没尝到饺子的味道了，一时间有些怀念。
它们在漆黑的夜空下行走，脚踩路灯的暖人光芒。
“这样，他们和一切属于他们的，都活活地坠落在阴间。
地口在他们头上照旧合闭，他们就从中灭亡。”
玛苏脑海里有个声音隐隐作响，他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很耳熟，仿佛在哪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身体因为惯性失衡，玛苏打了个趔趄，脖子上挂着的纸袋落了一地。
“啊，麻烦了，怎么了吗？”玛苏一边急忙想要去拾起纸袋一边回头问。刚刚那会他明显感觉瑞提使劲拉了她一下，用的力气那么大，好像要把他整个人拽倒。
瑞提还没松开他的衣角，金黄色的眼瞳在夜晚灼灼生辉，她该是一样冰冷个脸，玛苏却在她眼神里读出一种吓人的意味，像是…杀意？
“快走，它们来了。”瑞提低声说。
“诶，你怎么…”
玛苏话还没说完，瑞提已经拉着他狂奔，明亮的星星仿佛是他们指路灯，玛苏注意到周围有些不对劲，橘黄路灯照射下的灯光好像凝固了一样，不是这片由空气组成背景的灯光凝固了，而是灯下的人们都不动了，他们在灯下好像丧失了生机，原本人群传来的几句简单问候交谈都消失在半空中，他们的表情刻在脸上，动作被诡异的停留在夜空下，远处还有个摔倒的孩子悬浮在半空中，旋转下落的树叶也被冻结在半空中，像是播放的视频突然按下了暂停键，一切活动都停止了。
玛苏大脑短暂的空白，浑身挂着的衣服纸袋哐啷哐啷的响，下一秒出现在他脑袋里的第一个名词就是“龙域”。
在龙的领域里，人的时间是停止流动的。
龙域来的仿佛总是那么突然起来，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一丝反映，等注意到时间停止的时候已经深陷这里了。
玛苏在高速狂奔，他感觉自己的肺叶快要爆炸了，动力一直是矮小的女孩赐给他的，她跑的飞快，像被狂风送入天空的鹰鸟。
玛苏注意到地上有几个漆黑的影子一直在上上下下的跃进，从外形看不出那些是什么，也许是人，也许…是龙？玛苏不敢多想，也不敢扭头，他跟瑞提奔跑在时间静止的街道像跑在穿越生死线的跑道。
“哟，来啦。”
身前一个人截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玛苏大口喘息，视线因为缺氧而模糊，他勉强看到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瑞提停下脚步，玛苏险些撞在她背上。
“嗯？不跑了吗？”
“走吧，人类，我不是你们要找的目标。”
“恰恰相反，只要是跟龙有关的一切我们都要管。”
男人嘲弄的笑了，身后的黑影跟了上来，他们现在原地静静等待，封死了身后的道路。
玛苏背上的冷汗黏住了衬衫，攻无不克四个扎眼的大字在他胸口在此时很不应景，玛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家伙，他们像在灯下的影子，穿着黑色的大麾，不出一点声响，就像某个神秘组织的成员，大麾像他们漆黑的翅膀，他们用翅膀把自己掩藏在路灯下。
而正前方的这个男人穿着比起玛苏就更加唐突了，他上身清凉的花色衬衫，穿着松松垮垮的花纹裤子，脚下踩着凉鞋，带着海边度假时才会用的帽子，用左手的小拇指抠着耳朵。
“跟我们走吧？”男人说。
瑞提沉默的看着她，眼睛似乎要滴出水来。
“不说话？”
男人右手快速下沉，像西部牛仔追求快速反击那样的从裤兜里抽出手枪，从他话音落下到拔枪射击玛苏的眼皮都来不及眨一下，子弹在空气里高速旋转。
玛苏几乎要惊呼出声了，可在那之前他的头痛了一下，莫名神圣让人敬畏的语言在头脑中炸裂，瑞提的嘴唇微动，子弹的轨迹被玛苏看见了，他无法想象那笔直喷射的子弹在空气里低速前进的样子，像是投来的大颗黄豆那样前行，最后到了瑞提胸口前的位置完全静止了。
“龙文。”男人表情很快警觉起来，他逆退了一步，黑色大麾的那批人迅速逼上前来，他们双眼赤红，像是犯了红眼病晚期的人那样，满眼病态的红色。
“跑。”
瑞提扯着玛苏的手，周围的景色在飞快倒退，这次逃跑的速度明显更快了，风声在耳边呼啸，玛苏手里提着的纸袋洒落一地。
直到现在玛苏才真正意识到这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前来不是为了跟他们饭后闲谈的，枪声响起的那一刹那玛苏知道他们的目的是想杀死瑞提跟玛苏。
心脏在快速跳动，呼吸急促，玛苏跟瑞提在这橘色的灯光下逃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