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布包房顶棚奏响恼人的曲调。
北京时间9点整，真红坐在椅子上敲打着膝盖，简单搭建的包房渗水严重，大雨已经淹没了鞋底，身穿白袍的家伙急急忙忙的把设备密封然后转移到施工现场外的车厢里。
“你们把仪器都带来的时候就没考虑万一下雨了该怎么办吗？”
“天气预报说今天小雨转阴，谁知道下这么大。”史莱克挠着头憨笑，“我感觉都能泡在水里游个泳了。”
这个包房里表现得最镇静无所事事的两个人就是真红跟史莱克，他们把高档皮鞋泡在水里面对面聊天。
“抽一支？”真红从口袋里摸出烟。
“不，我戒了。”
“有火吗？”真红从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发现出门的时候火机忘记带了。
“有。”史莱克从上衣里怀里掏出一个煤油打火机。
“不抽烟还带火。”真红边说边拨火石，火机不寻常的震动了一下，时常游走在刀口的职业直觉第一时间让真红意识到了危险，他赶忙侧头，下一秒打火机出火口有什么细小的东西像子弹那样打出。
“握草，什么玩意？你想杀了我？”
“哦哦，对不起忘记了！这是装备部改良的打火机，可以在短距离射出微剂量的麻醉针，直接命中人体可以让你立马休克十五到三十分钟。”
“你平时都用这个点烟？等你醒过来烟都烧完了。”
“这里有个拨钮，扳一下就可以变成正常打火机了。”史莱克边说边帮真红磕擦一声扳动隐藏在火机上的拨钮“别看它用来点火，有时候执行任务能派上大用处。”
真红将信将疑的点着了烟，烟头处的红光明灭，把火机还给了史莱克。
“中国的装备部每天都着力于改造这些东西吗？”
“还有些更实用更可怕的日用品。”
“然后分配给其他成员用？不会误伤？”
“家常便饭，上次我妻子从装备部捞来的电饭煲炸掉了我家厨房。”
“你有老婆？”
“还有个三岁的女儿。”
“生活上不会有什么…不便吗？”
“不会，自在的很，她是后勤部的编外成员，我们的婚姻用来掩饰现实生活的身份”
“我觉着你这张脸用不着打掩护。”
“等你有一天你老了，跑不动了，组织也会找上门来给你推妻送子，要不把你安插在荒凉的地区种田。”
“我倒是想种田。”
“优秀的成员都想种田。”史莱克脸上露出微笑“在紧绷的状态下生活太久了，终究还是想回归自然。”
“等那时候我要种满地的甜柿子。”
“可以，本土也适合生长这玩意，就是口味可能不太一样。”
“无所谓，等柿子熟了我给他们封藏起来成天到晚吃。”
“会消化不良的。”
“这我还真没考虑。”
“因为你离那一天还太远了。”
真红不说话了，他把头别过去顺包房漏了一角的门看外面的雨。
“可能吧，但是真当我活到那一天。”他把燃灭的烟扔到积蓄到脚跟的雨水里。
白包房此时还站着两个跟旁人格格不入的家伙，夜莺撑着深黑色的伞，这里光线很差，微薄的灯光透过包房穿射出来打在夜莺的脚下，反射嶙峋破碎的光，鸢站在他身旁，两人在雨中化作两座雕像，他们不出一言，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鸢额前的发丝都湿透了，她好像不介意这些，光着脚脚踢着水花玩，鞋子放在哪里已经不记得了，这个时候她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侧脸单纯美好。夜莺看上去更像她的哥哥，他拎着公文包站在雨伞下尽量把伞往鸢头顶让，他的眼睛黑洞洞的，沉寂像古井的深底。
“来了。”夜莺低声说。
鸢抬起头，远处一个黑色的影子正在慢慢朝他们的方向走来，她皱起眉头好像不满为什么他来的这么慢。
靠的近了，黑色的影子暴露在黯淡的灯光下，那是个年纪在20左右的青年，他撑着黑色的伞，在暴雨天穿着毛呢大麾，彭软的领口已经被雨水打成凌乱的一片，像鸟儿被打湿的羽毛那样竖立着，他的脸色净白，看到鸢两人默默点了下头与他们擦肩而过，走进白包房里。
“终于来了，喝点什么暖暖身体？”史莱克从水泡里迅速抓起一瓶白兰地，装作年轻人没看到的样子递给他。
年轻人摆摆手拒绝了史莱克的好意“龙文在哪里？”
“这这这。”史莱克拾取的挪开屁股，把椅子搬了起来，积水很深，简易顶棚悬着的小灯泡穿射不进深深的水面，地上一片漆黑，从这已经看不出龙文原先存在的位置。
年轻人似乎并不介意，他低身撇开水面，真红看见在他蹲下身姿的时候看见了他蝴蝶骨处不易发现的地方有个细小的纹身，那像是个图腾，六翼天使悬在中间，在他上下两对翅膀的地方写着蚊足一样的小字，那是他所不认识的文体，似乎不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文字。
年轻人好像注意到了真红在看自己，他回望真红，眼睛对着眼睛，真红垂下了头，不知为什么他从年轻人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些不该属于他这样年纪的戾气，让人丝毫想要跟他针锋相对的勇气。
年轻人带着一丝让人难以发现的不屑微笑，他再次专注的看向地面的时候眼睛已经通红，他的眼眸里不是因为眼眸充斥着血丝才产生的红色，而是整个眼瞳彻底变成血一样的殷红，他看着地面，积水似乎惧怕他的眼神，地上的水不受控制的打起水花纷纷从中间向两边退却，最后显现出来的地面干净清爽，龙文脱颖而出。他的眼睛从看见龙文的那一秒开始戾气如同消散的云烟那样退却，狰狞的红色眼睛仿佛在本能的恐惧，瞳孔迅速收缩，不经大脑控制的想要转向其他地方。可年轻人制止了眼睛的异动，他死死凝视着龙文，嘴唇在对抗中微微颤抖，一瞬间他的脸上血色尽失，原本白净的脸孔像是宣纸一样雪白。
真红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太对劲，他踏前一步想把年轻人推开，但被史莱克拦住了，他递给真红一个眼神，意思是让他接着看下去。
果然接下来年轻人的身体也开始颤抖，但恐惧在他眼睛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抗拒的威严，真红像是被他的眼孔吸进去了那样莫名涌起想要叩拜的感觉，年轻人跪坐在地上，微微躬身，他的一只眼睛血红，另一只则转变为黄金一般的颜色。
“别盯着他的眼睛看，会有后遗症的。”史莱克遮住真红的眼睛，视线被短暂的阻隔，真红恢复了意识。
“那是什么？”真红推开了史莱克的手，老实的挪开视线。
“龙瞳。”
“他是...四代种？”真红已经要惊呼出声了。
“比四代稍微高了一个等级。”史莱克微笑。
“三代？他是龙吗？”真红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审判局已经把龙收入组织了?”
“错了，它既不是三代也不是四代，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混血种。”
“混血？”
“人龙混血。”
“不可能。”
“为什么这么说？”
“龙的血液里有大量剧毒物质，人怎么可能跟龙结合，光是被侵染的四代种的存才本身就是个奇迹，能活下来的四代种身体无一例外都已经完全变异了。”
史莱克点点头“龙血侵入人身体的一瞬间就能杀死人类身上全部的活性细胞，比病毒和剧毒物质还可怕，可总有例外。”
“例外，你是说审判局有抑制龙血之毒的办法？”
“直到现在为止，那种办法还停留在分析DNA结构的阶段。”
“那为什么？”
“提取，审判局提取了龙血的一部分微量基因。”
“接下来呢？用来实体实验。”
“最开始用于实体实验的目标还是小老鼠，每5000只老鼠中仅有一两只取得了有效成果。”
“它们完成了变异？”
“它们变成了拥有四代种血统的老鼠，变异的结果是体型暴增，相对的饮食量也大的惊人，它们的胃容量很小，但吸收营养的效率很快，最先成功的老鼠每日需要吃掉一整头牛分量的肉质，它们每天除了进食就是睡觉，在进食的同时进行排泄，最终成体的老鼠身长达到2米，甚至开始拥有了龙的特性。”
“然后呢，人龙混血是怎么完成的？”
“最开始尝试在人类女性的卵子里注入龙血跟胚芽，试图研制试管婴儿，但是结果很失败，没有一批成功的品种，审判局最后直接宣布启动了人体试验。”
“人体试验？不是说没有成功培养出人种的实验体吗？”真红说到这时候怔住了，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还记得最初培育成功的那批小动物吗？”
“他们让人兽杂交？那接下来养成的是什么样的怪物？”
“研究者观测到了巨鼠实验体们异常的举动，比如用爪子挠隔离墙，而相距几十米的雌性动物仿佛受到召唤一样疯狂的想要破坏兽笼奔向巨鼠所在的研究室，它们意识到了这是动物本能的一种求爱表现，它们迫不及待的想要交配，繁殖后代。”
“跨物种之间的吗？”
“巨鼠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任何一类科目了。”
“然后呢，审判局怎么做？”
“他们直接把成年女性丢进了巨鼠的隔离室。那些怪物用身体制服人类，然后用利爪直接撕开下体，把生殖器探入母体子宫，迫使她们"怀孕"。”
“人兽杂交是这么恐怖的试验吗。”
“是血淋淋的试验，然而仅是一例便成功了，巨鼠体内好像分泌了人类无法掌握的物质促使婴儿成活，出生后的婴儿赫然是人形，自此人类对混血龙种的研究开创了里程碑式的突破。”
“他们培育除了四代种？”
“第一批人工繁殖的四代种很难掌控，他们身体里还残留着野兽的行为。于是审判局开始大范围人体试验，优胜劣汰。”
“性格温顺的留下，残暴的杀死？”
“差不多是这样，一批一批优良的血统最后成就了跟人类常识相差无几的人形龙种。”
“所以他们拥有龙瞳。”
“最开始人形龙种只有跟四代种一样的红色龙瞳，但后来他们的单一个体再次发生了进化，这是意料之外的成果，第一个异瞳龙种出现了，他们的身体里拥有一半四代种的血统，而另一半却确确实实属于真正的龙类。”
真红闭口不言，他好像听到了新世纪的大门。
“你好像很了解审判局？”年轻人有些虚弱的站起身，用手撑着椅子。
“略有所闻。”史莱克挠着头公瑾的笑了笑。
“我想你出入过审判局了吧？”
“曾经拜访过。”
“从那被驱逐出来的只有疯子跟灭世者，你是哪一类呢？”年轻人看着史莱克，他的眼瞳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不过还是掺杂着些许难以压制的戾气。
史莱克保持微笑，他看着这个虚弱的年轻人。
“随便吧，所有关于审判局个体身份的家伙我都无权过问。”年轻人别过眼睛，“我们这批最成功的"混血种"却有个最大的缺陷,那就是寿命大大缩短，这您知道吗？”
“第一次听说。”
“知道的越少越好，既然离开了那里，地狱就对你关上了大门，永远也别回到那个地方了。”他撑开披身的毛呢大麾“解读完成了，我为你们打开多扎赫之路任务就终止了，这是审判局对行动组的特别援助，一个月内任务时间结束我们才接管。”
“现在，小姐先生们。”
年轻人把大麾随手一抛看着他沉入水里。鸢跟夜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
“准备好了吗？炼狱即将对你们敞开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