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骑士册封后,亚伦被编入王室近卫军,自此正式成为了伊里斯的近侍。
虽然有着过于戏剧性的开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年亚伦却与这位恶趣味的王子建立了真正的友谊。
隐藏在智者人设与天使外表之下,真正的伊里斯与同龄人并没什么不同。和其他男孩们一样,他也爱出风头、喜欢被崇拜,时常也偷做恶作剧,会因为他人窘迫的样子咯咯直笑。
只是天才之名带来的光环过于耀眼,黄金之国又是魔法至上的国度,所以人们总是会对伊里斯的行为进行过度解读,在他面前表现得拘束,既害怕防备,又渴望着他的智慧。
心机、猜忌和利用始终围绕着年轻的王子,这之中甚至包括了国王陛下本人。
而亚伦不一样,作为同龄人,他对魔法毫无兴趣,而是特别热衷于战争理论与骑士文学,尤其喜欢显摆自己的剑术,即使在与伊里斯相处时也是如此。
虽然最初的目的是戏弄和嘲笑,但伊里斯最终还是承认了少年的真诚,将他真正视为了对等的友人;而亚伦也同样如此,他很乐意向这位孤独的王子讲述那些王宫城墙外的趣事见闻,一起练习剑术、为了打发时间闲聊、给王庭中的女孩们做外貌排名……只是些单纯而平淡的日常,却也是未来黑骑士最为怀念的时光。
然而,黄金终究只是这个古老国度的虚假外壳,伪装之下,腐烂发臭的欲望正暗潮涌动。最终,愚蠢和贪婪撕破了最后的体面,也摧毁了少年亚伦所珍视的一切。
【年轻的王子从星空中获得了真正的启迪,但他向所有人隐瞒了真相】
最初只是街头巷口的传言,随后学者与祭司们开始争论不休,再后来贵族与大奥术师们也被煽动了起来,最后甚至演变为了王庭中的公开的弹劾。
绑架、威胁、谋杀、活人献祭……恶毒的谣言被不断捏造传播,人们质问着、逼迫着,并非出自道德和正义,而是为了他们认为的,伊里斯不愿交出的研究成果——【永生与不死的魔法】。
对象是王国正统的继承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一切的背后都必然有人在操纵。而这个操纵者自然只会是伊里斯的父亲,那个曾经明智开明、如今却已快被衰老逼疯的国王陛下。
于是政治站队开始了,教士僧侣与本就厌恶伊里斯的大奥术师协会自不必说,贵族们当然也多半站在了掌控实权的国王派一边。在这种情况下,大贵族中唯一与伊里斯关系密切的卡尔霍恩家族自然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作为伊里斯的侍从与友人,亚伦从不相信那些愚蠢的谣言和攻击,他想要全力支持朋友,可现实却更加的残酷。当同时接到父亲离奇去世、母亲病倒,兄长被无故扣押软禁的消息后,这个自以为坚强的少年崩溃了。
看出属下如今的状态,也为了保护朋友,伊里斯下令让亚伦暂时返回家族领地。而浑浑噩噩的亚伦也没有多做思考,做出了一个让他悔恨终生的决定:接受这份好意,踏上返乡的路程。
“伊里斯王子被刺杀了,王都的市民们正在暴动,内战已经爆发了!!”
离开王庭后的第三天,亚伦的人生彻底陷入了黑暗。
伊里斯王子死后,王国上层势力迅速分裂敌对,对【永生与不死】遗产的争夺迅速演变为了血腥战争,老国王也在一系列变迁中失去权力,最终被杀。
统治阶级的的混乱与无底线最终引发了社会秩序的瓦解,伊里斯手稿的流出更是使得各种强力魔法泛滥。最终,战争走向了无底线的互相屠杀,残暴者们割据支配着破碎的土地,黄金的国度已经名存实亡了。
在无数失败交织成的岁月里,青年亚伦已不断战斗了近十年。渴望赎罪、渴望拯救他人,但最终既没能挽救遭受苦难的人民,也无法阻止祖国的彻底堕落。
废墟中,重伤的亚伦喘着粗气,他感受着体温与生命力的流失。抛弃朋友、失去家人、背叛忠诚,回忆着没能保护住任何重要之人的失败一生,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你是准备好要去死了吗?我多年未见的朋友。】
体内涌入未知的力量,逐渐恢复意识的他向前方望去,一个纤小的、穿着熟悉法袍的骷髅正在黑暗中浮动、燃烧……
曾经的伊里斯王子的确已经不在了,他被困于国王的欺骗,死于大奥术师们的突袭与围杀,但这却并不能摧毁他天生与暗影之力紧密联系的灵魂。讽刺的是,正是因为脱离了肉体的桎梏,思维才得以游荡于异界的原初之海,使得伊里斯真正的完成了那被众人渴求的【不死与永生】。
最初的不死者,至尊死灵法师诞生了。他回到了凡世,回到了他的故乡,也回到了他生前挚友的面前。
在那一夜,伊里斯向亚伦揭示了从星空中窥见的真相:在遥远的未来,无形之物的力量将撕裂天空、摧毁诸神与祂们脆弱的国度。他们需要做好准备,因为只有原初暗影的力量才能抵御毁灭的浪潮,至尊死灵法师的国度必须崛起,否则秩序与希望都会被剥夺,凡世必将走向覆灭……
【我会给你一个机会,把你的一切都交给我,再次效忠于我。你当然会获得新生,也会获得弥补悔恨与救赎的机会,代价则将是你的过去、现在、和直到时间尽头的未来。】
这便是最初的故事和起源,自此之后不再有亚伦·卡尔霍恩,只有不可提及者的无情利剑,至尊死灵法师麾下的灾祸黑骑士。
再后来就和后世传说的那样,黄金之国在一夜之间灭亡了,整个王国的幸存者都被赐予了他们曾为之互相撕杀、疯狂追求的永生。而他们的灵魂也都被刻上了渴望鲜血的诅咒烙印,被迫效忠于归来的至尊死灵法师,为了他的征服伟业充当战士与奴隶。
伊里斯变了,他不再是那个瘦小、恶趣味却能和他人共情、会对需要之人伸出援手的少年了。相反的,原本谦逊冷静的他变得狂妄自负,充满暴戾。他就像故事中的真正魔王一般,蔑视神明,摧毁神殿,毫不留情的消灭一切敌对者,将凡人全都视为应该服从自己的蝼蚁,自认为有权统治与支配一切。
面对伊里斯的改变,亚伦毫无动摇,得知真相的他誓要与主君共同奋战、彻底支配和统御凡世,解救无知者们的未来。
黑骑士绝不会再次抛下伊里斯,让他独自一人了。
亚伦尊敬仰慕着这位曾经的朋友、现在的主人,他无法想象被至亲迫害背叛的痛苦,也无法想象死亡与灵魂的漂泊如何折磨并重塑了伊里斯的人格。但他能够明白的是,伊里斯依旧是在为了高贵的理想而战,为了守护凡世不被毁灭而战,这就足够成为他挥剑的理由了。
理应是这样才对……
然而,与天界最初的战争因血裔的背叛与神王降临而失败了。以此为起点,在数百年间的不断重生、再战和一次又一次的败北中,这位最初的不死者变得越加的神经质、突发奇想和行事极端。这与其说是伊里斯的改变,倒不如说是暴露了他的本质。
【这群卑鄙的粗鲁短人,地精生的杂种,让他们的使节滚蛋,别忘记剃光他们的胡子!我不需要他们的军队,因为他们一定会和吸血杂种们一样背叛我!】
【哈哈,不用杀掉这个可悲的家伙,就让他亲眼看看他的国家是如何覆灭,他的子民是如何臣服、崇拜于我的样子吧!】
【啥?巨龙?这玩意儿还会说话?嗯,结盟的请求吗……哦对了!比起这个,你们真的是飞行蜥蜴的亲戚吗?】
【别担心,亚伦,你实在太唠叨了。吸血鬼们已经再次向我献上忠诚了,他们彻底被我的力量征服,所以到底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
逐渐的,黑骑士发现了,无论他如何努力辅佐、在战场获得无数胜利、争取到多少盟友和机遇,最终伊里斯还是会用他的随心所欲搞砸一切,葬送就在眼前的胜利。
亚伦了解伊里斯的宏愿,也知道关于世界未来的真相。他有对凡世的责任感,对友人的负罪感和立下的誓言束缚着他,使他必须效忠于伊里斯,即使这只会让他陷入徒劳循环的折磨也一样如此。
但亚伦也开始明白,伊里斯并非如他过去想象的那样完美无缺。死亡让这个拥有主宰世界力量的人永远停留在了少年,原初暗影则极端化了他人格中的各种缺点,包括傲慢、自负以及各种恶趣味。
随着时间的流逝,当罪恶感、友情、责任和理想都不再能支持麻木的他继续誓言时,黑骑士开始依靠美好过去的追忆推动自己前行,而且是过于滥用了。
于是,初见因误解产生的朦胧情愫、内心对理想女孩的各种幻想,还有已忘记原因的绝对忠诚,三者混杂在了一起糅合出了新的幻想,黑骑士对伊里斯的情感彻底扭曲了。
“没错,当然!我一定是爱她的、所以才会这样忍耐,所以才会包容有关她的一切。”
“所有的痛苦都只是暂时的,完美的她是命运赐予我的奖励!”
“伊里斯,她必须、也注定是要属于我的。”
黑夜降临,亚伦行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因自己的思考露出了病态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