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啰嗦,刚才也说过了吧,有什么话等回去再说。”
“对不起……”
毫不留情的打断亚伦,满脸不高兴的伊里斯继续一言不发的向前走着,满脸担忧的骑士紧跟其后,因为两人体型差距而不得不把脚步尽可能的放慢,继续谨小慎微的观察着主人的情绪变化。
从与佩妮娅他们分别之后,天气不知何时开始变得阴沉,空气变得潮湿,厚厚的云层累积着覆盖整个天幕,仿佛随时都可能降下暴雨。
蠢透了。
在内心腹诽着,辱骂着,对象并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必须在部下怀抱中才能睡好;因为厌食拒绝吃饭抽泣求饶到快要失神;半推半就的答应约会后被打扮成换装人偶;耻于当面提出一起睡的请求结果差点被推倒;在路人面前发泄怒火丝毫不顾虑正事与亚伦的感受……
胆小、情绪化、优柔寡断,过分依赖他人,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对于短短数日来发生的种种糗事,伊里斯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向来以绝对理性、绝对威严的不死者君王自居,伊里斯眼中的自己早在千年前就舍弃脆弱无用的肉体,自亘古黑暗中汲取力量与智慧,最终完成超越诸界域一切事物的伟大升格,是最毫无弱点的存在。
然而,就是这样超凡的自己,却仅仅因为复生于活着的肉体,就在无意识中被那些低劣本能牵着跑,做出那些小丑般的滑稽举动。
甚至于,自己还因此衍生出些毫无根据的胡思乱想,动摇了原本对亚伦的绝对的信赖,甚至产生他会离开自己、甚至是对自己有别样情愫和凡俗欲望的奇怪错觉。
这毫无疑问是对骑士磐石般忠诚的侮辱,也是对这段悠久坚定的友情的否定。
重整思考,伊里斯下定了决心,她要把重心放回正事之上。
自己可是至尊死灵法师,诸神之敌,凡世界域注定的统治者!她的每分每秒都应该是在思考如何击败神王的走狗,推进支配凡物的宏伟大业才对。
是的,那些臆想和纠结,怎么想都是这具身体的错!想通了这一点,伊里斯开始在脑中规划起具体的计划,因为这才是她如今真正该做的事。
首先是夺走黑色之种,然后是取回力量,随即重建势力与方尖碑,最后是再造一个更庞大、绝不可能再被摧毁的苍白之月,凭借其支配一切后正面摧毁无形之敌的威胁,而意识到真相的愚蠢凡物与曾经敌人也会因此痛哭流涕,发自内心的忏悔过去的罪责,最终她将在杂鱼们的崇拜下建立属于至尊死灵法师的永恒统治……
呼哈哈,简直轻松的可怕,通往完全胜利的道路已打开,还有什么可以阻止吸取无数教训和经验,如今连天堂界的力量都能纳为己用的自己?
这才是上位者的思考方式,真不愧是我啊呜哈哈哈。
壮丽的蓝图已铺开,光是想想就已心潮澎湃,预支了成就感的伊里斯不自觉的傻笑出来,情绪转变得过于突兀,让亚伦看得都有些冒冷汗。
“亚伦!”
突然主动向亚伦搭话,此刻的伊里斯已经一扫阴霾,看上去莫名其妙的得意和高兴。
“作为主君以及挚友,我必须向你道歉。”
“主、主人!?”
伊里斯并没停下脚步,只是抬手示意骑士不要慌张,随即继续说道:
“受到这个软弱躯壳的影响,我的思考方式也变得奇怪了,当然这不是你的错误,活着的生命总是容易被本能牵引,会变成现在这样只是因为我有些松懈了而已。”
自信的回头看去,半懵状态的亚伦有些迟疑,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关于刚刚的事,你想传达给我的真意,我已经完全理解了。”
“那、那是——”
“呼哼哼,说了不要慌张,也不用做出那样惊讶的表情,你想说的我都知道。”
伊里斯表现得很从容,随即说出了她此刻确信无疑的判断。
“你是想告诉我,你的忠诚绝不会动摇,请像过去那样依赖你、信任你——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意思吧?”
“……”
“昨天晚上的事,以及之前的事,明明只要坦诚说出口就不会发生,因为我自己的动摇才变得那么尴尬曲折,肯定让亚伦你伤脑筋透了吧。”
自嘲似得笑了笑,伊里斯故作风度的顿了顿,随后再次回头笑着说到:
“所以说,亚伦你就安心吧,质疑了你的忠诚,把你当成对主人发情的欲望野兽,这些都是我的错误,我也在反省了,就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回到过去吧!”
“从现在开始我会把所有想法和需要都传达给你,相对的亚伦你也要把你的意见毫无保留的告诉我。理性、公开、坦诚,既然我们都不得不暂时用现在的躯壳行动,为了避免再产生误解,这么做就是最合乎逻辑的。”
将亚伦的沉默当做了认可,伊里斯想了想,虽然还是有些羞耻,但她还是提出了她“坦诚”原则下的第一个命令。
“亚伦,今晚开始一起睡吧!在一张床上!”
完全不给对方反应时间,伊里斯继续说道:
“可不要误解了,这只是为了保持睡眠状态下的密切身体接触,恢复补充魔力可是当务之急,保证休息的质量也是!也就是说这是全都是公事,是生理上的必要的行为而已,懂了吗!”
边说着边脸红了起来,伊里斯的语速不自觉的变得很快,她思忖着,出于慎重而再次补充道:
“先、先说明白了!虽然我相信亚伦你不会有那种…反正就是那种奇怪的企图!但你毕竟也被生者的躯壳束缚着,退一万步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突然搞不清楚状况,无意识的做出些变态行为的话,我可是真的会生气、到时候真的会踢你的哦!”
“……”
越说心跳的越快,抱怨着不争气的身体,伊里斯有些狐疑的回头瞥了瞥,亚伦从刚才开始就格外的沉默。
搞什么嘛,难得我都道歉了,还在摆什么架子啊亚伦这家伙!现在这种状况,不就像错的真的是我一样了吗?
内心嘀咕着不满,伊里斯本想要再说些什么,手臂却突然被从后面拉住了。
“请等一下。”
亚伦的语气格外生硬,抓住纤细手臂的手指格外发力,就好像注入了某种强烈的情绪。
“等、好痛,突然干什么啊!?”
刹那间还以为亚伦要对自己做什么,正不知所措时却看见了对方满脸严肃,此刻正死死的盯着某个方向。
顺着视线望去,伊里斯发现不远处正有一个很不整洁、浑身散发颓废感的家伙正背对着站在路边,原地止不住似的剧烈颤抖,看上去十分诡异。
是病人吗?还是精神异常者?无论如何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无趣凡人吧,有必要这么警戒吗?
正当她这么想时,不远处的邋遢路人也有了反应,似乎是感受到了视线,他也缓缓的转头看了过来——用把脖子扭曲到不可思议角度的方式。
随即,对峙的平衡被瞬间打破,路人的溶解似的眼眶滴下鲜血,嚎哭尖叫着向着二人的方向冲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