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见此，微微蹙了蹙眉。
她按下静音，侧目看了一眼身边酣战正激的俩丫头，赤着脚起身，走至阳台。
坐至落地窗沿，侧目望向远方星空，苏语捏着一直震动个不停的手机，眸光飘忽，心下犹豫。
事实上，她其实是一个性子很软的人，很少会记隔夜仇。
以至于她有时候偶然想起那天晚上与赵紫妍私下聊天时的场景，苏语都觉得是不是当时自己的语气重了些。
同样，她的性格也很是矛盾，说好听些呢，是心思活络，懂得察言观色，且知晓进退。
可说难听些呢，就是一颗玻璃心，明明心软的厉害，想要全盘拖出，却又在临近的时候因为对方冲动下的三言两语而打消了那份勇气。
就连苏语自己都不太记得清那天晚上，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赵紫妍的那句气话，而哭得那么伤心了。
心寒？心痛？
大抵不是。
那几滴眼泪，或许只是为了近七年之久的单方面相思，而感到悲哀。
她与赵紫妍从来不曾相爱过，有的只是在诞下小昕儿之后，才开始缓慢生芽的丝丝亲情。
代表着爱情的大红色丝线，从来只有半截，不曾相互缠绵。
可悲亦可笑的是，那为此相思而画上句号的墨，也只有半点，未能完全。
“刚在洗澡，有事吗？”
苏语终是接听了电话，语气并不冷淡，却也算不上温和，但还是考虑到对方的心情，为自己这么久没有接听电话而找了一个并不需要的借口。
“没什么事，就是问一下小昕儿在你这怎么样了，有没有调皮？”
电话那端，赵紫妍的语调依旧清冷如常，可听起来却带上了在从前不曾有过的疲惫。
“挺好的。”
苏语垂眸，淡淡的回答道，“她奶奶带着呢，不用我这做姑姑的操心。”
“这样啊...”
赵紫妍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说完这三个字便陷入了沉默。
两相无言，却没有谁率先开口挂断电话。
“你哥哥他...”
良久，赵紫妍才又开口，可话还没说完，便被苏语抢先说了，“他留下的遗产挺多的，我和我妈不会动，都留给小昕儿的。”
似乎是为了避免接下来过于沉闷且不想再谈的话题，她强行将话题给扭到了别处。
“是吗...”
赵紫妍又是一阵沉默，“你们其实可以...”
话又没说完，这一次打断她的，却是来自苏母的大嗓门，“小语啊，都这么大人了还光着脚走路，明天要是着凉了，别给我嫌药苦！”
苏语一愣，电话里的声音也同样一愣。
来自苏母拖鞋的趿拉声走远，耳边只剩下从客厅传来的两丫头打游戏发出的呼喊声，以及苏母恨铁不成钢的训斥着凌丫头的大嗓门。
额间滴下一滴冷汗，苏语对着手机话筒解释道，“自从哥哥走了之后，我妈就老是这样，总把我的小名和哥哥的小名念串。”
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平淡无常，可却隐隐有着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急切感。
“这样啊。”
那头，赵紫妍又是一阵沉默，轻声说道，“伯母应该是很想念苏语才会这样子的吧。”
“嗯...是这样的吧。”
苏语低着头，手指无意识的揪紧衣角，“那个...我去洗澡了，先不聊了啊，挂了。”
“嗯，好。”
话筒里传来了嘟嘟的盲音，苏语长舒一口气，起身走出了阳台。
与此同时，帝都郊区一栋独立豪宅内。
同样是阳台，头顶夜星稀疏。
赵紫妍放下手机，抬首仰望天际。
阳台的门被推开，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握着一个黑色的保温杯。
“伯父。”
赵紫妍侧目，轻声开口，语调不卑不亢。
“如何，住的还习惯吗？”
中年男人开口，满是皱纹的脸庞上露着慈祥浅笑。
赵紫妍微微颔首，“挺好的。”
说罢，她又补充一句，正色道，“如果伯父肯让我回家的话，那就更好了。”
“那不行。”
中年男人微笑着摇头，布满了鱼尾纹的眉眼中闪烁着睿智精光，“昕昕还那么小，我这做爷爷的可不想孙女伤心。”
闻言，赵紫妍神情一滞，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哀戚，可转瞬即逝。
她没有再说些什么，就只是微抬着眼眸，望向远方，望向从前家的所在。
那里，虽有过太多的不美好，却也承载了太多太多不想忘却的记忆。
家，终究是家。
没了家，便没了来处，亦不见归途。
“放心吧丫头，你的家人们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似是猜透了她的担忧，中年男人同样身子前倾，靠在阳台边沿安慰道。
赵紫妍扯唇笑了笑，笑容里夹杂了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化作无声叹息。
“你刚刚和我女儿通了电话吧？”
中年男人像是突然想起一般，随口问道。
“嗯...”
赵紫妍应了一声，却不愿再多提及，“伯父，您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回房睡了。”
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可中年男人却又开口，“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闻言，赵紫妍脚步微微一顿，背对着中年男人，眼睑轻敛。
“已经快要接近的答案，还能需要什么提示呢？”
她淡淡开口，迈步离开。
看着那道窈窕背影自拐角上了楼梯，中年男人嘴角勾勒出一抹无奈笑意。
“这丫头...”
······
繁星满天，皓月高挂。
苏语牵着一大一小两个丫头，缓步走在凉风习习的江畔，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心底涌现出难得惬意宁静感。
“啊，我忘记带水果刀了！”
忽的，提着西瓜的凌丫头止步，懊恼的跺脚。
见此，苏语失笑，“那你快下去看江边有没有人在镇西瓜，待会我们借来用一下。”
“嗯嗯，好嘞。”
凌丫头兴冲冲点头，拎着西瓜就跑下了阶梯。
“小姑姑真笨，这都能忘记带！”
小昕儿嘟着嘴，对有可能吃不上西瓜而表达了不满。
“行啦，你还不是老是忘记东西，半斤笑八两！”
苏语伸手揉了揉小丫头那柔软的小脑袋，笑着嗔怪道。
慢悠悠的走下阶梯，就见凌素素站在不远处江边的一处台阶上冲她们招手，“老姐，快来快来~！”
“好耶，能吃西瓜咯~”
小昕儿见状，挣脱开苏语牵着的手，欢喜的叫了一声便朝凌素素跑去。
“诶，慢点！”
苏语吓了一跳，连忙跟上去把小昕儿抱起，生怕这小妮子一下没跑稳，掉到江里面去，她可不会游泳。
小丫头也还算是懂事，双手搂着她的脖颈，乖巧极了。
待走到近前，苏语望着凌素素一旁站着的年轻女人，脸上笑颜顿时一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