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紫妍注视着眼前少女那冷若冰霜的容颜，美眸中闪过一丝哀戚。
“已经足够了吧，我们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话说到这里，苏语微微起伏着的胸口，也已经逐渐缓和了下来。
“我们也都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不是一两句道歉，又或者是死皮赖脸就能解决问题的，都结束了就该有结束的样子，对我们都好。”
她轻启朱唇，声音如涓涓细流，恢复了往日的柔和，只是，那清澈如水的眸光中，却依然透着一抹难以触及的冷淡。
仿佛是在看着一位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态度充满了客套的礼节，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四目交汇的刹那，赵紫妍的胸口传来一丝难以言喻的钝痛，她微咬着下唇，却不知因何而起。
是因为感受到了冷若冰霜的决绝而感到悲伤？还是因为那些曾经犯下的错事在心头回响？
又或许是，两者皆有。
哪怕是在前些时日，听到苏语的死讯时，她都没有这样动摇过，心，也仅仅只是缺了微不足道的一角。
或许是失而复得的太早，让她不懂得珍惜，也不懂得理解。
仅仅只是一点小小的侥幸，便让她以为，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她却不知，正是这小小的一点，将两人越推越远，直到彼此都遍体鳞伤，直至无法挽回。
直到这一刻，当苏语那双清澈的眸子中，再也映不出她的影子时，她才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深入骨髓，难以割舍。
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骤然抽离，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慌，传彻心扉。
“你一定要这样吗？”
赵紫妍唇齿微启，声音微颤的问道。
苏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那双清澈的眸子中，仿佛倒映着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可这是你的选择。”
她轻声开口，声音轻柔却带着坚定。
赵紫妍心头一颤，她看着苏语，想反驳，却发现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
是啊，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步步紧逼，而苏语，只是在不断地退让，不断的隐忍。
而如今，当苏语终于下定决心，要结束这一切的时候，她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可却已再无挽回余地。
“呜呜...拔拔...麻麻...你们不要再吵了...好不好...”
小昕儿的哭声，突然响起，她们并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这稚嫩的抽泣声，才刚刚传入耳中。
小昕儿已经被吓坏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苏语的衣角，又仰头看向赵紫妍，那双原本该天真无邪的眸子中，此刻满是惶恐不安。
“拔拔，昕昕会听话...会懂事...能不能不要吵了...”
尚还幼小的她，只是一股脑的将父母的争吵，统统搂到了自己的不懂事身上，期许这样，就能换来父母的和好如初。
“不，不是的...”
苏语心头揪痛，她微伏下身，勾着食指，温柔地替女儿擦去眼角的泪水，“我们家昕昕最乖了。”
她轻声说着，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女儿，“以后在妈妈身边，要听话，要懂事，知道了吗？”
“就不能拔拔和麻麻一起吗...？”
小昕儿抬起那张稚嫩的小脸，泪水涟涟的看着苏语，稚嫩的嗓音中带着哀求。
她高举着娇小而纯真的手，眼神中充满了对苏语的期盼，渴望着苏语温暖的怀抱，如同过去的日子一样。
苏语心头一颤，她紧紧地搂住女儿，将其抱在怀中，泪水在早已微红的眼眶中打转。
尽管她可以对赵紫妍冷漠绝情，可是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儿，她却依旧狠不下心来。
轻轻拍着女儿瘦小的背脊，苏语微抬起湿润的眼眸，看了眼面前沉默寡言着的赵紫妍，红唇轻抿。
她取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
赵紫妍的手机响了，她看着手机上那条短信，眸光又是一颤。
【明早八点，过来我家楼下接女儿。】
赵紫妍微微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痛楚，沉默了片刻，沙哑着嗓音道，“我会准时到的。”
······
苏语抱着小昕儿，回到了方才停车的路边。
“老姐~你回来啦，嫂子她...”
一向神经大条的凌丫头正欲开口询问赵紫妍的去向，却见苏语微抿着唇，眼眶红红的，怀里还抱着哭得像个小花猫似的小昕儿，她心下了然，识趣地住了嘴。
李钰则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想出言安慰，却不知该从何谈起。
说到底，她并不是苏语的谁，说再多，也只会平添反感。
而刘瞳呢，则是乖乖的闭嘴，什么都不说。
苏语抹了把脸，深吸了口气，将车门打开，抱着小昕儿坐进了后座，“上车吧，我已经叫了代驾。”
凌丫头跟李钰还有刘瞳对视一眼，也纷纷上车。
不多时，有着熟练驾龄的代驾师傅很快就就位了，车辆缓缓启动，一路往回。
两侧的绿化带在车轮的转动下飞速后退，景色从陌生渐变为熟悉。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忽的一下便转了阴。
······
深夜，雨依旧未止，倾盆如注，猛烈拍击着窗户，伴随着阵阵沉闷的轰鸣，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在这无尽的雨幕中。
并不算宽敞的主卧中，一身松散睡衣的苏语倚靠着床头，轻轻拍着始终不愿入睡的女儿后背，目光柔和而慈爱。
“昕昕乖，早点睡觉好不好？”
她轻声哄着，手上的动作也越发轻柔。
小昕儿没有说话，只是睁着一双湿润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苏语，直到视线逐渐模糊，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染湿了枕头。
耳畔，雷鸣电闪不断，仿佛要将天穹都给撕裂。
听着这雷声，小昕儿在苏语的怀里缩的更深了，娇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不怕不怕，昕昕乖，爸爸在呢。”
苏语心头又是一揪，搂着女儿，手掌有节奏地轻拍着，声音轻柔地哄着她入睡，“爸爸给昕昕唱一首歌好不好啊，是以前爸爸很喜欢的一首歌，要听吗？”
“嗯...”
小昕儿扬起小脸，泪眼婆娑的看着苏语，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听说白雪公主在逃跑...小红帽在担心大灰狼...”
苏语轻声哼唱着，声音轻柔，带着丝丝哀愁，“听说疯帽喜欢爱丽丝...丑小鸭会变成白天鹅...”
“拔拔，跑调啦~”
在女儿柔柔的嗓音中，苏语微微低头，看着那张喜笑颜开的稚嫩小脸，眼角眉梢不自觉地也跟着上扬，温柔慈爱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宠溺，“听说彼得潘总长不大...杰克他有竖琴和魔法...”
“听说森林里有糖果屋...灰姑娘丢了心爱的玻璃鞋...”
“只有睿智的河水知道...白雪是因为贪玩跑出了城堡...”
窗外雨声渐弱，雷鸣声不再。
小小的人儿，也终是渐渐入睡。
连带着房间内，那略带着些许跑调的轻柔歌声，也渐渐的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