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妍伏案记下最后一笔笔记，随后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抬头望天，完全放松着身体和心灵。
少女是个好学的人，对于良师的教导自然是安心接受，虽然明经一科在异界的记忆中早已大体掌握，但重新学习还是可以温故而知新。
至于明法和明算，明算对于许妍来说更是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单单明算一科的话，许妍要比大靖的举人要更强。
至于明法一科，秀才试还没有难到让考生理解法条的程度，死记硬背的东西，但大靖律法足足百万字有余，如果想考进士的话，要把全书完全背下来，当然，对于已经凝聚神魂的道士来说，难度不是太大。
“小妍，你很适合读书，比师姑所见过的所有人都有天赋，所以不要有那么多的心事，你是勋贵子弟，是秀家女，你身后有师姑，有父母，师姑解决不了的事还有你太师公，太师公身后是半个红颜一脉，想做什么大胆去做，不需要顾虑太多。”
许妍慢慢晃着头，媚意十足的桃花眼眯着，凝眸望向对坐的钟菱，看着小师姑眼里的真诚和担忧，许妍点点头，随后闭上眼。
等再睁开时，少女朱唇轻起，露出一排白洁的牙齿，容颜娇媚可爱。
“已经酉时末了，师姑用完晚饭再回府吧。”
“好。”
“小妍，小菱，吃饭了。”
许晴温柔的声音传来。
“师姐，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钟菱从椅子上起身，欢快的呼喊到，随后迅速跑出屋去。
几秒后，许妍听到了母亲柔和中夹杂着笑意的声音。
“小馋猫，师姐做了虾，喜不喜欢。”
“超喜欢，小菱儿几年没吃过师姐的手艺了，今天要多吃点。”
“好好好，多吃点..”
许妍闭上眼，掐了掐眉心。
天子红颜录中，说钟菱赤子之心，心思敏锐，许妍没想到，自己只是稍微有些纷乱的心绪都被对方察觉到了。
虽然已经过去几天，但许妍此时看到师姑，还是忍不住拿面前鲜活的，纯真的黄衣御姐和书中“心思敏锐，察觉齐维钰谨小慎微心思的天才修士”对比。
只几天相处，许妍可以确定，如今的钟菱和书中的人物不一样。
也许是师姐夫妇还活着，钟菱还没有受过亲近之人离世的痛苦，自然还没有踏上幽冥女君的道路，依然保留着活泼的天性，善良的性格也并没有内敛起来。
少女摇摇头，把一些零碎的想法赶出脑海，随后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召来一团水气，打湿脸庞后，念诵了一遍金光咒，清洁了一下屋内，脸颊和衣物。
金光咒是道门八大神咒之一，修持到深处有种种神异，许妍对这类咒文修行不深，但用来当做清洁咒还是不错的，也算是一种修持。
“小妍，快点来，你喜欢的虾球都快被你小师姑吃完了。”
还没进门，许妍就听到了母亲的呼声，少女加快脚步，嗷呜一口咬掉了许晴筷子上的金黄色酥脆虾球。
日升日落，日子一天天过去，七天后，公学终于重新开学。
七日里，原本青石搭建略显简陋的大院子在道法和财力的加持下已经完成了扩建，红砖绿瓦的，甚是宽大，甚至连学生所用书本都换成了最新一版。
这自然是宁越和钟菱等人的功劳，酒宴过后，钟菱爆发法力，布下幽绝，刚好压制了清河县豪族的阴奉阳违之心。
比起山边县因为孽龙缘故让县中豪强尾大不掉的情况，在宁越的管理下，清河县豪强不少，但每每两家之间就有许多冲突，生意上，子女上，总不能好好静下心来，联手压制县令。
豪强配合，朝廷还拨下钱款，宁越从豪族以及散人中挑出了足足上百名方士与十名术士，自己亲自监工，短短七日，就完成了一个可以说是庞大的工程。
宁越带着一众朝廷派的官员和县中豪强的家主，其中官员在前，豪强在后，在诸多百姓期盼的目光中，宁越抬起手，法力催动之下，一道高台依然筑起。
带着笑意，宁越不去看身后一众面露恭维的豪强，从袖口掏出一卷玉帛，展开后用双手捧着，大声诵读起来。
玉帛上的大体意思是，皇帝的第一百个儿子不久前出生，皇帝很高兴，吩咐户部拨下钱款，让大靖上下全都庆祝庆祝。
我，清河县令宁越，和县中的豪强老爷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这笔钱用来扩建公学，所以开学的日子比前几年要晚上几天，也就是今天。
宁越顿了顿，听着底下百姓在拖儿的解说中发出一阵阵欢呼，随后早早被宁越安排好的一个中年男人模样的拖大声问到。
“县太爷，这公学条件好了，学费会不会涨啊？”
宁越摇了摇头，随后掏出另一卷文书，这份文书比玉帛要正式的多。
文书的大体意思是，近些年来，清河县风调雨顺，百姓勤劳，所以县中的财政也富裕不少，为了回馈百姓，虽然公学扩建了，但费用反而降低许多。
不再一季一收，转为两季收一贯铜钱，同时书本，课桌什么的也都换新了，至于旧书，等下会在教谕的审查下，挑选哪些困难的学生，发放给他们。
念完之后，宁越朝京城方向拱了拱手。
“陛下圣明，朝廷圣明。”
台上的官员，豪强，都跟着宁越拱手，台下的拖先人一步跪倒在地。
“青天大老爷...”
很多百姓迷迷糊糊的，只知道是件好事儿，看着身边的拖跪了下去，自己也跟着跪，最后稀稀拉拉的跪倒一大片。
许妍站在台上，身前是那位教谕，教谕身后，就是一位位豪强。
许妍功名是童生，职责是是公学的小吏，顶头上司自然是教谕，小姑娘穿着黑色的长衫，小吏还没有官服，但许妍抬头望去，一个个今年才刚刚上任的童生们都穿着十分正式。
豪强子弟穿的新，且料子比较好，寒门，平民子弟穿着干净的布衣，虽然并不昂贵，但十分正式。
清河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公学的扩建在县里是很大的事情，大大小小的官吏都想在这上面露个脸，虽然发言的是宁越，但谁不出现在这种场合，问题可就大了。
宁越宣读完文书就缓步离开了，中年模样的县令佝偻着身子，从背影看上去很是疲累。
宁越离去后，高台慢慢落下，豪强和无关的官员一个个离去，文书被小吏沾在公学门口的墙上，旁边是一张张童生试的榜单。
片刻后，看热闹的百姓们在县兵的组织下拍成一个个队伍，而众多官员中，只留下教谕，林雨柔，还有钟菱等廖廖几人，许妍被教谕留了下来，身后是十二名小吏。
教谕看了一眼林雨柔和钟菱，一挥手。
“每六人负责一列，分为两列迅速将今年的新生和往年的老生进行安排，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许妍负责统筹。”
末了，教谕又补上一句。
许妍并不意外，七天里，林雨柔特地教导了她如何统筹局势，完成自己的工作。
许妍坐在椅子上，两旁是比往年要长上许多的队伍。
十二名小吏中，六人是新人，六人是积年老吏，虽然比起往年的工作量要大上许多，但每队都有熟悉流程的老吏，自然没什么问题。
许妍百无聊赖，看着身边的队伍一点点变短，教谕等人正在公学里看着许妍他们工作。
“孩子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之前读过学吗？”
“王石头..，今年十二岁，之前没读过。”
“进明经班，是孩子的什么人，识字吗？”
“是他爹，不识字，不识字。”
小吏熟练的拿出一张纸和一枚与大靖方孔形制不同的圆孔铜钱，铜钱上的字是公书二字。
许妍好奇看去，铜钱上是一丝微不足道的人道气数，混合着一缕正气。
“按个手印，拿着这个，这个是凭证，不要弄丢了，下一位。”
小吏快速发放着凭证，至于收费，那是别人的活计。
按过手印的纸也被另一位小吏迅速收走，笔墨纸砚都有人准备，坐在椅子上的小吏只负责问询。
两列队伍的情况相差不大，井然有序，许妍坐了一会，有些坐不住了，看着旁边忙碌的众人，少女溜达起来，然后看到了一位有意思的学生。
一位只三寸高，面目却十分沧桑，好似老树皮一样男子领着一个比自己还要高大一点的孩童，在新生的行列和小吏搭着话。
“武大啊，武二八岁了，要上学啊？”
“对对对，我家兄弟不比我，身子高大健壮，读些书，日后有出息。”
“行，你有手艺，供的起，武二有名字吗？”
“有有有，叫松，说是挺拔，耐寒。”
“武松是吧，今年八岁，进明经班，来，按个手印，记得不要弄丢了凭证。”
拿到凭证后，武大拉着武二就往回赶去。
“既然家中没有父母，生活困难，等下就在教谕哪里领一套旧书吧。”
许妍召了召手，留住了武家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