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魔都的任务是什么？！”
电棍头段捅向女子胸间，隔着布料与皮肤亲密接触。
双手反绑在拷问椅上动弹不得，在持续不断的接触电击声中，痛苦的惨叫声连绵不断于封闭密室内。
猎人变成了猎物，原本的刺杀对象，现在化身为审判官，身边摆放着布与水桶、皮鞭与辣椒油，以及手中的电棍和吐真剂，等等。这些琳琅满目的“菜品”有些已经被顾客品鉴并给出评价，有些则被准备在一旁，只等待侍者为她端上来。
女子拼命回想，
这次暗杀行动，到底从哪里开始出了错？
......
“‘雅典娜’......呵。”
通缉令被粘贴在超级市场的收银台，仅仅只有寥寥数字进行模糊概述，肖像处没有人像被留白空出，观感极不协调。
“听说那些富豪和权贵都很惧怕她，恨不得把她抓住之后剁碎成肉丁喂宠物狗。”收银员将购物车中被塞满的食物与日用品一一扫描，“今天也是一个人呢，需要外送服务吗，汉娜小姐？”
“不必了，谢谢。”
修女长袍是她的辨识度来源。作为这所超级市场的熟客，收银员时不时能够与这位独身一人的修女搭话。
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仅限于此。收银员从来没有听说过城市里有教堂的存在，也没有面见过除她以外的修女或神父。但只要能够带来业绩，他来者不拒。
“慢走”接过修女的付款，收银员将商品妥善打包后送回手中，目送她离开。
出门后，并没有前往停车场。
转向另一个角落，修女在错综复杂的巷道中左拐右拐。
随着不断深入，来自低档酒精的清香与呕吐物的混合诡异怪味自稀薄逐渐变得浓郁刺鼻。
修女丝毫没有顾忌踩上出自这群有色心没色胆的酗酒醉鬼们的呕吐物会弄脏靴子，径直穿过。
“还能见到人类状态的你，说明事情已经做完了。”自吧台前随手拖过椅子入座，擦试玻璃杯的酒保注意到修女的存在，小声开口。
“嗯。”无需多言，酒保明白修女口味的忌讳。很快，一杯不含酒精成分的鲜榨葡萄汁连带着杯中冰块被摆上吧台，“算圣天使指示我请你的，汉娜。”
“我警告你，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
“娥英，我......”
“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不是吗？没有必要再用留学时的名字。”南娥英对他的亲呢十分不耐烦，“现在，南娥英与朴正汉之间，只是‘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虽然我很想去理解你染成整头朴素黑发的用意，但如果你是抱有一丝‘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的幻想，才从首尔一路追着我来到这里落脚成为酒保的话，我会寻找新的联络人，你还是赶快回国继承家业吧，”南娥英故意强调了说词，
“血族的大少爷？”
“......”被再次揭穿后，朴正汉岔开话题，“委托的报酬还是按照老样子支付，如果有新任务，我也会用同样办法通知你。”
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是的。现在只是单纯的利益关系。但南娥英为了不遵从长辈意愿与他结婚，甚至抛弃了家庭与梦想，去教堂接受洗礼成为清心寡欲的修女。
以至于后来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彻底宣判了死刑。
这仅仅因为，他是血族。
被饮尽的玻璃杯残留着些许挂壁液体，酒保目送着南娥英推开门离去。
“雅典娜......”他同样熟悉那个代称。
“汉娜，我知道你很厌恶我，对血族充满着恨意，”
“不管是在巴黎、柏林，还是在莫斯科、东京，亦或者是在这里，你都在刻意回避着除委托以外的所有见面，”
“也许，直到将全部的血族屠杀殆尽才能换回你的收手吧。”
“但是，那真的可以让你变得幸福与满足吗？”
......
南娥英的专属座驾被藏在酒馆旁尚未投入使用的地下车库里。
地产开发商资金链断裂跑路，留下的不仅是烂尾的住房项目与一生积蓄付诸东流却求告无门的准业主们，也留下了空旷隐蔽、鲜有人踏足的无人看守空间。
按下遥控钥匙的解锁键，轿车双闪亮起，象征着机械猛兽的苏醒。
源自筑起世界密度最高摩天建筑群的现代混凝土刚劲灰色车漆与新世纪经典的钻石切割元素外形相结合，凸显整车豪华和高级感。
掀起后备箱盖，一柄现代复合弓与曾在三十余年前被突击武器禁令列为“毁灭性装置”的双功能霰弹枪被分别妥善存放于两包中。在血族的武器管制法令下，获得银制弹药和对应发射平台以应付不同杀头勾当实属不易。
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随手将物品丢往后排座位。尽管已有超过十年的高龄，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她在整备工作完成后依旧宝刀未老。点火电机带动飞轮，提供动力的八缸心脏冷启动时浑厚悦耳的咆哮声便是资本。
氙气车灯爆发白光，轻踩油门踏板，在机械增压器独有的猫叫声回荡中，轿车驶上外部公路。
南娥英藏身的教堂并不算遥不可及，却不为人知——在大众普遍认知中，需要面对危险在蜿蜒盘山公路操控接近两吨的笨重车身超速狂奔近两个半小时才能到达，传闻在多年前被上级指示破坏拆毁的建筑遗址是否仍然存在并不重要。
转入掩藏于枝繁叶茂下的狭窄小路，反打甩尾，轿车在砖石地上画圆后停止在一幢——更应该称之为一坨的建筑前。
缺乏资金维护的外部砖制结构在岁月风雨侵蚀下出现些微脱落迹象，任何可能曾经存在文字与镌刻画的部位模糊不清、无法辨认。
若不是丛生杂草被某人妥善清理拔除，留下干净整洁的空地供人踏足，根本无法想象时至今日这里依然存在人类活动迹象。
变速箱挂入倒挡，缓缓将轿车藏在教堂背面的角落里。熄火锁上车门，南娥英自状况尚且良好的后门进入内部。
与外部糟糕的卖相截然相反，在修女多日的独自整修翻新下，内部陈设已经基本恢复了一座小教堂所应具备的功能。
尽管没有圣天使的圣像，壁画也没有经历修复而斑驳，但提供给祷告者的长椅、唱诗班吟诵圣歌的乐谱架等正完好摆放在其应在的位置，等待着不存在的访客到来。
理所当然的没有自来水、没有电力、没有天然气，网络也只能通过时有时无的移动数据来实现。尽管生活条件极不方便，但对于南娥英这种随时可能被血族识破身份逮捕处刑的罪犯来说却刚刚好。
转进厨房，自桌上摸过一次性打火机，清理掉上次熄灭后残留的炉灰，添加燃料。
随后，南娥英自身上掏出一薄本。
那是她在执行上一次任务时使用的假护照。
注视着它化为难闻烧焦气体与漆黑灰烬同时，点燃引火的纸张与干木柴，令散煤受热发挥价值。
就像她意欲将血族燃尽一样。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血族渗透入人类社会，一步一步蚕食人类作为“世界霸主”的身份与权力，最终篡夺走了统治阶级的皇冠？
历史已不可考，谁也无法分辨当今的资料有多少属于人类正史，或是血族为掩饰物理意义上奴役人类而站在“领主”或“国王”，亦或者是“皇帝”或“总统”角度进行过美化修饰。
若非在成年以前亲眼见证过血族捕猎的全过程，并差点因此被发现而与受害者一起定性为“失踪案件”，恐怕他们还会以类似朴正汉与他家长那样，作为“财阀家族”或者其他什么高贵而“正常”的身份隐藏下去吧。
南娥英反复确认过自己。三生有幸，身为军火商千金的她并不是那种以虐杀人类为生的怪物。
虽然，似乎朴正汉与她的父母于他们在大洋彼岸留学时貌似达成了什么协议，要把她嫁给对方。
原本，只是对对象素未谋面却又不得不结为连理这种霸道式家长的不满。但毕竟，数百年来形成的“长辈就是一切，无条件服从上级”，便是大韩民国社会的立国之本。
南娥英当然并不介意先与对方交往试试看，如果合适，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对象选择。
直到她，偶然面见到偷偷把血袋往嘴里倒的朴正汉。
南娥英逃跑了，被恐惧所驱使。千真万确，她要被父母卖给血族。
“汉娜，你要去哪里？”朴正汉不属于人类的冰凉手腕抓住了她。
“放开！”
挣脱开来，她狼狈地离开现场。
或许，如果真的按照那个方向去努力，她也只是沦为财阀少爷们的玩具而已。
放弃成为娱乐明星的梦想，回国后，她没有给任何外人坦白，背着家长皈依成为誓言终生不婚的修女。这是南娥英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对长辈的叛逆。
不久后，南娥英将接到消息，这促使她被迫离开首尔。
因为血族，她的家族与企业只剩下自己和没有挂自用名、尚能取出余额的卡，顺带一纸大韩民国全境的通缉令，罪名实为“莫须有”。
是朴正汉那个家伙干的好事吗？至少在莫斯科再次见面前，南娥英是这么认为的。
在黑市找到的银制匕首抵上他的喉咙，他的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任何恐惧，
“我知道在隐瞒身份这件事上很对不起你，汉娜。”大雪纷飞中，朴正汉高举双手，试图表达自己找到她并没有恶意，“但请你相信我，你家人和企业那事与朴家真的没有关系。”
“这个给你，请问可以先把那把危险的玩具放下吗？”
朴正汉用眼珠指了指他腿边的大手提箱。
卸下匕首，开箱验货。静静沉睡其中的，是崭新的乌鸦式手枪，同时携带配套弹匣和声音抑制器。
面对南娥英的疑惑表情，朴正汉给出了自己的理由，“我从内务部军械库搞来的。在这个国家，只要给出足够现金，就能搞到任何想要的东西，汉娜你知道。”
“现在我们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虽然当初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直接抛弃国籍离开。”
“......”你以为我沦为“无邦者”，在世界各地流浪是因为什么？
“在首尔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会帮你去查。”
“而且你很需要钱吧？就当做个交易，我会找些活计让你做。”
“只有现在的你才能做的事。”
想都不用想是什么样的“活计”。尽管接受这些吃人种族的好处让南娥英感到耻辱。
但她的钱包的确快干瘪了。
“合作愉快，我的商业伙伴。”
“......合作愉快。”
......
“真没想到，正汉会亲自来做我的联络人。”
是觉得他们之间还有可能吗？这种痴人说梦的事情。
煤火舔过铝锅锅底，炖豆子的香气弥漫，修女若有所思。
不过有钱拿，管他呢。
修女欲望寡淡并不代表她不需要资金维持生活。况且，修缮教堂供奉圣天使对南娥英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就在此时，手机短信提示音打断了南娥英的思绪。
这么快就有新的目标了吗？虽然她也不明白，朴正汉作为联络中介有时候让她干掉看起来与“那件事”毫不相关的目标，是受到了哪些甲方的指示。
点亮屏幕，不出所料，
“艾利克托尼奥斯......什么鬼名字。”
信息表示，在一周后的午夜，他将出现在两千公里以外的某个停车场。
而接近他的最便捷方式，是车。
“正合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