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是男人的声音。
是艾利克托尼奥斯吗？那个刺杀失败，把自己逮捕的目标。
南娥英的黑眸久违地重获光明。
装潢豪华却不庸俗，比起过去行动那些见多了的暴发户，更像是拥有数百年历史、深受文化与礼仪熏陶的贵族。
不过......不是他。气质能够区分一个人，且难以被轻易模仿，即使他们长有几乎相同的脸。
手铐与脚镣还没有解开，她暂时还无法做出行动。
枪、匕首，什么都理所应当的没有。
“你知道吗？飞蛾总是向往着光明。”不知为何，那个男人开口提出了这个疑问。
“为此，它扑向了火焰，在燃烧中化为灰烬、自取灭亡。”
是在说自己吗？为了让自己明白这场刺杀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这有什么意义呢？只为了与光明接触的那一瞬间？”
也许吧。
南娥英的光明，在于首尔事件水落石出。至于在那之后，她没有闲心逸致去思考。
扑火自焚，也许是个不错的结局。天堂对灵魂充满了吸引力，掌管所有的圣天使，会宽恕一名沾满鲜血的修女吗？只有在面见祂，接受祂的判决时才能得到答案。
“虽然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但如果它一直置身于黑暗，是否就可以按照自身意愿，扑翅飞翔、直至寿终呢？”
什么意思？南娥英不明白用意。
还没等她大脑运转计算出结果，马上就会蓝屏宕机——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如果小姐赢了，叔叔我就放你离开。并且，你撞毁的跑车也一笔勾销，不用赔偿了。”
“我输了呢？”南娥英明白，自己其实没有选择的权利。
“等小姐输了就知道了。放心，不是什么严重的后果。”礼节性的微笑挂在男人脸上。
总有种不详预感。
她马上就要知道，所谓“不严重的后果”是什么。
桌上，是尺寸夸张的大口径转轮手枪与一发子弹。
“请入座，小姐。”男人拉开椅子，躬身行礼。待南娥英坐下后自行落座于桌对面。
“规则很简单。”打开转轮手枪的五发弹巢，将马格南子弹随机选择一个孔位填装，转动弹巢后，在瞬间停止复位，“现在并不知道子弹具体在弹巢内的哪个位置。”
“这是银子弹，因此小姐不用质疑这个游戏有什么对您不公平的地方。”
大拇指压下击锤，“现在，我们轮流向自己的头部扣动扳机。”
“......当然，为了表达诚意，由叔叔我先开始。”男人摸过转轮手枪，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如果这一发就决定胜负了的话，游戏可就不好玩了哦？”
这场死亡游戏，看起来对南娥英有利——她最多只需要对自己开第二与第四两枪。可对面血族男人那副毫无波澜、自信满满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拜托了，一定要击发啊，让那个男人自食恶果。南娥英内心向圣天使祷告，请求祂对污秽之物降下制裁。
食指扣下扳机，
“咔”没有回应她的期待，是一发空枪。
“轮到你了。”反手握住枪管，将握把递给对方，“违反游戏规则的话，叔叔我并不介意好好‘惩罚’一下小姐。”
南娥英知道他说的“违反规则”是什么。被揭穿小心思的她只能乖乖把手枪枪口调转至自身方向。
在“第一轮未击发”条件达成后，来到了四选一，百分之二十五的概率。未中奖，来到下一轮;抽中大奖，结局便是自己提前去见圣天使。
“如果扣不下去的话，可以选择投降。”
“闭嘴。”击锤撞向弹巢。
只有机械结构运作的声音，南娥英在这一轮未被淘汰。
观察男人微表情，在无声地告诉南娥英，他稳操胜券。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但是出在哪里呢？时间会允许她，破解埋藏在这场死亡游戏中的奥秘吗？
将两次未击发的转轮手枪置于桌上推送至对岸。双眼死命盯住那位血族的一举一动，试图扒拉出线索片段，以及任何可能的出千行为，将他抓包提前结束赌博。
“为什么明明是对方在抛掷硬币，小姐反倒更加紧张呢？”面带微笑，仿佛只是例行公事般第二次对自己的头部开枪。
“二选一，你的回合。”转轮手枪原封不动被退了回来。依照规则，南娥英将枪再次瞄准太阳穴。
开了三枪了啊......胜负将在这一轮射击中定下。
如果这一轮也没有击发，他真的会按照规则，把自己的脑袋打开花？毕竟，在她手下毙命的那些血族，没有一个不惜命。要么大声呼救、要么跪地求饶、要么妄图制服，当然，最后南娥英把他们全部送去见了圣天使。
先不论为什么这家人藏有违禁品，那的确是枚致命的银制马格南子弹，货真价实。
假如能活下来，就别管什么规则了，直接调转枪口杀了他吧。单纯扳机延迟而非一发空枪转动弹巢的时间应该不足以让他释放什么奇怪血术，反正如果把枪交给对方，他为了活命也一定会对手无寸铁的自己开枪。
“飞蛾在享受一瞬间的光明后化为灰烬，这真的值得吗？”又来了。双手握拳搭于桌上，男人看起来没有丝毫防备。
“身处黑暗，却反能自由飞翔。”是想干扰心智，诱惑她放弃抵抗吗？
前四轮的确是在赌命，第四发的击发与否将决定谁最终留在赌桌上。
那么轮到五发弹巢的最后一个孔位，就是你的死期......等等，五发？
转轮手枪为了达到口径、体积与续航的平衡，除少数型号外大多使用六发弹巢作为供弹具。
特意选择五发弹巢的产品，不单单只是因为超大口径下的无奈选择。南娥英过分关心子弹本身，却忽略了这把转轮手枪的独特之处。
这是陷阱。等她发现奥秘时，枪口架上脑门，已经太迟了。
被摆了一道......可恶。
规则看似对南娥英有利，但实际上，从那个血族男人首次将转轮手枪对准自己太阳穴开盘的那一刻，南娥英就已经被判负。
放下顶住太阳穴的转轮手枪，反手退还给对家，“我认输。”
“明智的抉择，小姐。”男人意料之中，接过握把。熟练地打开转轮手枪弹巢，推动退弹杆。
击锤原本即将撞上的那个孔位，全枪唯一一枚马格南子弹自底火端探出尾部。倘若南娥英扣下扳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摊混着血液的碎肉与无头尸体。
“那么，我们也该来谈谈‘输掉赌局的后果’了。”男人站起身，不断踱步环绕于南娥英四周，“不过叔叔我不会夺走小姐的性命，也会劝艾利克不要这么做，尽管小姐犯下那种不可饶恕的罪。”
猝不及防，将南娥英按倒在地，巨力摁死女子试图挣扎反抗的动作。
“但是呢，叔叔我啊，”
“可不允许有人对艾利克动歪心思。”那似乎是他绝对不能触碰的红线。
他非常惜香怜玉——一半程度上。
尖牙在南娥英的锁骨处咬下。在剧痛刺骨同时，却没有血液抽离身躯所带来的大脑眩晕感。与之相反，是“什么物质”被注入了南娥英体内。
蚁群到处乱爬，疯狂啃噬各个器官。属于女性的惨叫声经由无处不在的缝隙渗透至外界。
祂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故意充耳不闻，一直全程保持沉默。
“嗯？”向杯内掺上玉液，独自小酌的艾利克放下酒瓶。
父亲他，把自己的“猎物”借走后，究竟在做什么？
......
赫菲斯托斯再次现身，随手把玩着先前带进去的转轮手枪。
“完成了。要进去看看汉娜小姐吗？”
“你对她做了什么？”回味那把大口径转轮手枪与南娥英杀猪般的哀嚎，艾利克抛掷出自己的疑问。
“......也没啥，”
“不过就是，让汉娜小姐认识到‘家畜’的渺小，做了个自我介绍，”
“以及，给她栓了一条链子罢了。”
“父亲是指‘那个’吗？”艾利克听父亲说过，这是血族独享的血术之一，也是他们在命令与征服后攀登上星球之巅的倚仗。
得到的，是对方无声默认。
“不过小心点别把她玩死了，作为初次‘狩猎’的猎物还挺有收藏纪念意义。”
“况且，艾利克也希望她背后的真相能水落石出吧。”
赫菲斯托斯顺手脱掉被弄出不少褶皱的西装外套，丢给艾利克托尼奥斯，“我之后会出国一段时间，看家就拜托你了——介意帮我熨一下吗？”
“当然不......嗯？”怀中的外套口袋内，似乎有什么硬物。
自内部取出未知物，来自亚平宁的跃马标志道明身份。
“如果你不介意开一台老年代步车的话，这段时间就先用着，别又撞坏了哦？”
“谢谢。”艾利克也拉不下那个颜面，去请父亲再一次出资给他换新车，攥紧手中之物。机械式的刀片点火钥匙......父亲是真的很舍得把藏品拿出来。
但他此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父亲收藏过这辆车，而对他隐瞒至今的神秘女神，如今又如此轻易被交付到自己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