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走到晚上，该去上班了。
我拿着手机走在前往便利店的路上，纠结了一路到底该不该给苏羽打这个电话。
结果直到走到店门口都没想清楚。
我叹了口气走了进去。
先上班吧。
我刚推门进去就看到了打算出来的叶然。
我们同时愣了一下，而后我侧着身示意她先过去。
没想到她红着脸摆着手又退回到了店里。
我愣了一下也走了进去。
“哈哈，说曹操曹操到，他这不来了吗？你有事的话就和他说吧。”
杨叔一看到我就笑着拍了拍手，而后拉着同样一脸笑容的鹏哥走到了后面的休息区。
场景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我看着叶然，叶然低着头看着地板。
她今天没穿那身ol工作装，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后那股属于青春的气息一下子散发出来，倒是给我一种新奇的感觉。
“你，找我有事？”
这么尬着也不好，我先一步开口了。
“啊，不是不是，那个，我就是，昨天晚上看莫恋同学没有来，还以为你不上班了呢，就，就过来问了一下，没，没事。”
叶然小声嘟囔着，边说还边用脚尖点着地板。
“行，吧。”
我咂了咂嘴，而后走向更衣室换好了工作服。
出来之后叶然还没走，反而东张西望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没去管她，走到了收银台后面开始了营业模式。
过了一会儿她还没走，反而一直在前排的几个货架那里徘徊。
杨叔走了出来，惊诧的“咦”了一下，而后看着叶然红着脸的样子又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小姑娘，你是要应聘假期工吗？正好我们这边缺一个夜班的摆货员，你要不要来？”
我只看到了杨叔走过来和叶然说了几句，而后她低着头坚定的点了点，随后杨叔大笑着向我走来。
我有种不妙的预感。
“小莫啊，以后晚上你就和新同事一起上吧，也让你鹏哥休息休息。老鹏！走走走，出去喝酒去！”
没管目瞪口呆的我，杨叔揽着鹏哥的肩膀，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
这个店里现在只剩下了我，和货架后面的叶然。
我的嘴角抽了抽，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那个，那个，莫恋同学，我说这是个意外你信吗？”
叶然从货架后面探出头，小心翼翼地朝着我说道。
我捂着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还好鹏哥在走之前把打折后的条形码贴好了。
我看着整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货架的叶然，在心底默默想着这件事。
气温和顾客基本上成正比，现在的夜晚已经没有人会来买东西了。
正当我这样想着的时候，便利店的门被人推开了。
夜晚的寒风随着那道身影一起扑进了这温暖的环境里。
安寻搓了搓手，捧在脸前“哈”了口热气，在感受了一下暖意之后她朝着我看了一眼，而后走向冷藏区。
我看着正向我走来的安寻，不知道现在该怎么面对她。
她清浅的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片压成标本的山茶花递给了我，连同以及那份她经常买的便当。
“这个，留着当个纪念吧。”
我点了点头收好了花，又给便当扫了码。
“你怎么老是吃这个？一共八块五。”
我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安寻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脸色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别的原因渐渐红了起来。
“我喜欢吃不行吗？”
她一把抢过了便当，掏钱给我后气鼓鼓的走了。
“莫恋同学，你们认识吗？”
叶然从货架后面小心翼翼地露出头，就好像预热完毕的土豆地雷。
“同班同学。”
“啊啊，这样啊。”
我仍在思索着该怎么帮顾子墨。
下班回家，叶然和我摆了摆手，而后打着哈欠走远了。
杨叔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像什么都没说但什么都说了。
我只想回家睡觉。
回到家躺在床上，在入睡的前一刻我还在想着顾子墨的事情。
再睁眼时，就又来到了熟悉的空间。
我好像知道这次是谁的梦了。
拨开薄雾向前走去，雾却越来越浓，直到填满我的整片视野。
忽然我听到了鸟鸣声，似乎在山谷里经久不息。
向前踏出一步，我来到了这片灰色的世界。
这里好像是某处树林。
并不美好的回忆涌上心头，我打了个哆嗦，找了个方向走了下去。
眼前的树木犹如通往桃花源的山洞，在绕过最后一棵树时，一片土坯房映入我的眼帘。
这里，好像是农村吧。
我望了一下远方，依稀看到了平整的田地，这也证实了我的猜想。
顺着土路走下去，路两旁的田野里还有许多起起伏伏的身影，似乎现在是农忙时期。
“妈！你去休息一会儿吧，这些就我来吧！”
我听见一个稚嫩的童声传来，我循声望去，看见了那个似是相识的身影。
“子墨真是长大了啊，不过没事，妈的身体好着呢，你去那边坐着看书吧，干活的事交给妈就行了。”
绑着头巾的妇人从田地里抬起头，欣慰的笑了笑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那个小女孩高声应了一声，而后乖乖的跑到路边的石头上坐着读起书来。
看着眼前温馨的场面，我的心情忽然好了不少，嘴角也不自觉的勾起。
我向前走了一步，耳边传来了破碎的声音，而后场景骤然一变。
“她是没爸爸的孩子！她没爸爸！”
“嘻嘻，你怎么这么可怜啊，没有爸爸要。”
“你们看她还在写字呢，难道你还能去城里上学吗？哈哈哈哈哈！”
已经长大了一些的女孩默默低着头紧紧攥着手里的铅笔，她像是在逃避周围人的声音，但身前的本子上被眼泪打的皱了起来。
我想上前去阻止这一切，尽管这里是我不能改变的回忆。
我向前了一步，眼前的景色旋转着换到了另一面。
“子墨啊，怎么最近没听你说学校里的事了？是不是学习太累了，来，躺妈腿上休息一会儿。不要担心家里，有妈在，妈一定供你上大学。”
那女孩似乎又哭了，我的喉咙有些发紧，不自觉的又向前了一步。
“妈！你看！我又考了第一！老师和我说我一定能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
“好，好啊，真是妈的乖女儿，今天庆祝一下，咱们吃饺子！”
现在的顾子墨看起来并没有被小学的欺凌改变，她看起来是那么炽热，那她究竟在初中经历了什么？
我突然不敢再往前走了，就让回忆停留在这里就好了。
但时间仍然还在推进，下一秒，我被重重推在了地上。
“就是她偷我的钱！你看，就在她的书包里！哼，没教养的家伙，你爸爸没教你不能偷钱吗？啊我忘了，你 没 有 爸 爸！”
我听到我尖叫着哭了起来，周围一圈都是鄙夷者，嬉笑者，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手。
我咬紧了牙，想要起身时却向着身下的黑暗沉沦。
“妈，我，我没有偷钱，真的，真的，没，没有，我没有偷钱。”
“妈相信你，好孩子别哭了，咱们回家。”
但那女孩依然双眼失神的看着前方，嘴里断断续续的喃喃自语着，似乎在黑暗里丢失了灵魂。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大大的红榜。
那个污蔑我偷钱的女生，那个一直考第二的女生，是学校里唯一考上重点高中的人。
我看到了我的名字。
不，是顾子墨的。
她没有被高中录取上。
我身体一轻，向前跌了下去。
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唤，我睁开眼，发现我躺在一张看起来很旧的床上。
“输完液拿上药就能走了，一天三顿，饭后吃。”
那妇人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坐到了床边牵起了我的手。
“子墨啊，没关系的，妈听说市里新开了一家高中，只要通过了他们的考试就能免学费，妈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妈一直都相信你。”
我感觉脸上流过温热的液体，抬起手时，才发现自己正坐在考场里。
我眨了眨眼，下一秒，我看着顾子墨开心的冲回了家里，但并没有看到妈妈的身影。
我向着愣在门口的顾子墨伸出手，她似乎是有所感应一般回过头，我又看到她哭了。
邻居说她在买菜回来的路上被一辆冲出来的轿车撞了，当场就昏迷了过去。
我的心突然像是被攥住了一样。
我伸出手，却迎上了妈妈一如既往的温柔的目光。
“傻孩子，妈没事，你考试怎么样了？你答应妈要好好学习，别像妈一样笨。”
我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嘶哑的呜咽。
司机醉驾当场死亡，他的家属逃到了外地，没有赔款，做不起手术，只能勉强用药维持着生机。
我从顾子墨的视角里脱离出来，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顾子墨在母亲的劝说下卖了老家的房，背着她来到了蓝海市，找了个便宜的房子住了下来。
原本顾子墨打算边上学边打工，但母亲拒绝了，要她住校安心学习，自己趁着还能动，在家里做一些简单的工作糊口。
我眨了眨眼，擦干了已经冷却下来的眼泪，起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现在是早上七点。
我只睡了一个小时。
我此刻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平静到泛不起一丝波澜，我能察觉到现在的状态很不对，但我不敢打破这种氛围。
顾子墨的过去仍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挥散不去，我起身穿好衣服，去厨房做好了早饭摆在桌子上后推门走了出去。
我忽然很想看看顾子墨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