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月考又来了。
尽管看到卷子的时候还是头疼，但有了上学期的基础之后好歹能把成绩稳定下来了。
貌似这次月考的排名要换座位来着，我只希望我这个位置依然没人选。
三天很快过去，转眼又要到周末了，只要熬过下午的大扫除就解放了。
介于现在还没有班长的合适人选，这次的值日安排是卫生委员来做的。
打扫完负责的一片区域后就很闲了，我正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蹲一会儿，却偶然看到了顾子墨带着参杂着激动和喜悦的表情跑了过去。
我向她离开的地方看了一眼，是教务处。
大扫除时间结束，卫生委员检查完了各处的清扫情况后去还扫除工具，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莫，莫恋同学，那个，能，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我抬起头，面前是顾子墨那略显苍白但依旧清秀的脸，那根长长的马尾辫垂到身前，我恍惚间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药草香。
“有什么事吗？”
我放下书包转过身子正对着顾子墨，这好像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垂在身前的手拧着衣摆，在深呼吸了一下后，她支支吾吾地开口了。
“那个，我的，我的奖学金发下来了，我想带着妈妈去，去医院换药，但，但是，我怕我一个人做不好……所以！所以能不能拜托莫恋同学一起！”
她的声音渐渐变大，最后几乎是带上了放手一搏般的恳求，她弯着腰站在我的身前，我想伸手去扶她起来，却在将要触碰到她单薄的肩膀时触电般的缩了回来。
“没问题，这点小事不用这么严肃，那咱们现在走吧，再晚的话医院的人说不定就多了呢。”
用指尖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我尽可能的温柔的笑了笑，而后拿起书包站了起来。
“谢谢……谢谢莫恋同学！”
顾子墨浅浅地笑了一下，而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慌忙低下头躲避着刚刚对视的双眼，只是用细若蚊吟的声音说了句先去收拾书包。
推着车和顾子墨走在前往她家的路上，她似乎已经慢慢适应和我说话时的方式，尽管有时还是会太过紧张而咬舌头，但声音总不再像以前那样轻微。
一路上她都在笨拙的找着话题，似乎是怕气氛太过于尴尬而让我觉得不适，在聊到有关出国的苏羽时，她明显思考的时间更多了。
“苏羽同学她，她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顾子墨像是在渴求什么答案一样转过头看着我的侧脸，我没立刻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可能有时间的话会回来吧，我也不知道。”
在得到我同样不清楚的回答时，她似乎显得轻松了不少，而后连忙低下了头。
气氛终究是走向了沉默，不过我和顾子墨都没有想要再挑起话题的想法，或者说我们都在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逸时刻。
穿过小巷，我将车停好，顾子墨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房门，在和我抱歉了一句之后，她欢快地跑进了屋子里。
稍等了一会儿让顾子墨和她妈妈分享这份喜悦之后，我也迈步走了进去。
“咦，莫同学也来了，是子墨拜托你来的吧，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我连忙摆手表示没事。
“我去叫个出租吧，顾子墨，你先和阿姨在这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顾子墨似乎想伸出手说什么，但被她的妈妈笑着拦下了。
走出小巷，外面的车并不多，这里不在繁华的市中心，而是在相对于偏远的郊区，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出租车的身影，我拿出手机，回忆了一下叶然上次叫车时的步骤。
成功叫到一辆车，我回到顾子墨的家里，和她一起搀扶着阿姨向外面走去。
大概三分钟之后，我看到了那辆白色的轿车，挥了挥手后他向着我们这边驶来。
扶着阿姨上车后，我坐到了前排。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顾子墨显得有些拘谨，但好像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在抬起头时她露出了一个淡淡笑容，似乎是要我放心。
去医院的路不近，索性没有碰到晚高峰的堵车。
下了车之后，顾子墨执意要付车钱，我向她晃了晃手机，说已经线上付好了，她的动作僵住了，略显尴尬的冲着我笑了笑。
进了医院，暖和的温度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环顾四周，我看到了一排没人的座椅，和顾子墨说了一声之后便扶着阿姨到那里坐下。
“我去挂号吧，顾子墨你在这里陪着阿姨。”
我安顿好了她们之后转身向着挂号处走去，顾子墨终于是没忍住轻轻拉住了我的衣摆。
我回头看去，她轻咬着嘴唇，似乎用了很大的勇气才张开了嘴。
“谢，谢谢莫恋同学……”
“没事的，我很快回来。”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冲着她鼓励的笑了一下后走向了队伍的末尾。
顾子墨仍站在原地看着我离去的方向，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讪讪地坐了下来。
“子墨啊，是妈妈拖累你了。”
顾子墨慌忙地摆着手，但却被她妈妈慢慢拉住了，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目光中满是爱意与遗憾。
队伍并不长，我拿着顾子墨上车前给我的病历本，选好了科室之后挂了号，回到座位那里时，我看到她正依偎在她妈妈的怀里。
我放慢了脚步，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副画面。
说不上来是羡慕还是什么，不过，我更多的是为顾子墨开心。
虽然物质的条件并充裕，但有人爱你，那便是你最富有的精神财富。
顾子墨的妈妈看到了我站在那里，轻轻冲着我招了招手，而后笑着拍了拍闭着眼睛的顾子墨。
见我来了，顾子墨显得很慌乱，甚至急匆匆站起身，双手不知道放在哪里只好背在身后。
“谢谢，谢谢莫恋，同学。”
她红着脸偏过了头，说话的声音又变成了那种呢喃。
和顾子墨搀扶着阿姨来到诊室，排队的人并不多，座位还剩下一个，在扶着阿姨坐下之后，顾子墨慢慢挪到我的身边和我并排靠着墙站着。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没能掩盖她身上清浅的药草香，我忍不住多嗅了几下。
很快轮到了我们。
进到候诊室里面，我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虽然并不是第一次来医院，但进到这里还是第一次。
想到这里我就又想起了安寻。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就诊的医生是一位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她接过顾子墨递过去的病历本，翻看了两眼之后签了个单子递给了顾子墨。
“先去拍个片。”
听医生说要拍CT，这明显在顾子墨的预料之外，我看到她垂下的手攥紧了口袋，侧着头咬着嘴唇，似乎在等待她妈妈的意见。
“要不还是……”
“请问一下，医生，是就拍一个片子就可以了吗？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如果要治好的话大概多少钱？”
我眨了眨眼先一步开口提问，医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顾子墨，最后拿起病历本又仔细地看了起来。
“病人的受伤部位主要集中在双腿，当时受伤之后没有得到较好的医治，只是用药物缓解，这些年下来难免积累了一些暗疾，拍片子是为了查看骨头和血管的恢复情况，不然很多地方是看不出来的。
至于能不能治好，手术要多少钱……这个我很难给你一个准信，不过大概在五六万左右。”
说完，医生推了推眼睛，示意我们可以出去了。
拿着那张医生开具的ct单，顾子墨脸上的表情黯淡的可怕，不过下一秒，她抬起手擦了擦眼角，而后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坚强的微笑。
“妈，我会努力的！不用担心我！”
顾子墨的妈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欣慰的拍了拍她的头发。
“傻闺女，唉。”
看着这一幕，我有些动容，但又没有什么身份开口，只能暗自向着顾子墨加油。
温情时刻结束，顾子墨揉了揉脸，冲着我抱歉一笑。
“麻烦莫恋同学了，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我摇了摇头。
“先去带阿姨去拍ct吧，已经不早了。”
顾子墨只好收回难以抑制的感情，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振作了起来。
又是排队，等待，取结果，回诊室，排队。
在排队过程中我去给她们买了点吃的，就算是应付了晚餐。
一番折腾下来天已经黑了，但好在最后结果总算是出来了。
拿着病历本和一袋子药出了医院，打上车之后先是一起回到了顾子墨的家。
好像又是那辆白色的轿车，但我没多想，只当是那司机偶然又开了回来。
“情况不是很好，有部分病灶已经开始发炎了，再发展下去，可能到时候损伤的就不只是腿了，我的建议是尽快手术。这些药你们先吃着，唉，还是准备手术吧。”
医生的话似乎还在耳边萦绕，我看见顾子墨呢喃着如同失神般拿着药走到了另一件屋子。
扶着阿姨在床上躺下，顾子墨去烧水了，我有些局促地坐在凳子上。
橘黄色的灯光照着狭小的家里充满了温暖，我看向窗外零星的几点灯光，不由得出了神。
“今天真是辛苦莫同学了，子墨她真是交了个好朋友啊，这样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阿姨您别这样想，我想子墨她也一定不想听您这么说，这件事还是有办法的，您就不想看看子墨她以后的人生吗？”
对此，顾子墨的妈妈只是摇了摇头。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而且啊，我也不想子墨她再这么为了我受罪了……莫同学，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她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这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病人的身上。我连忙坐直了身体，现在首要任务是安抚一下她的情绪，不能再这么激动了。
“阿姨您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顾子墨的妈妈笑了笑，而后躺在床上，先是看着斑驳的天花板，而后又将视线凝聚到我身上，这看得我有些发麻。
“我希望你可以帮我照顾好子墨，可以吗？”
我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法逃避她如此强烈的目光。
“我……我尽量。”
我扯起嘴角笑了笑，而后起身道别。
顾子墨追了出来，似乎是想还清我车钱，我摆了摆手，骑着车迎着夜晚的风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