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无眠。
我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但自苏羽离开后又开始反复的失眠已经让我习惯了无法入睡的夜晚。
五万三的手术费听起来不多，但对顾子墨来说可能就是目前无法跨越的鸿沟。
这次的奖学金我听说了，一等足足有六千，这也是顾子墨她带着妈妈去医院看病的底气，只是没想到事情的结局会是这样。
这样的无力。
我翻身下床，没有开灯，借着透过窗帘的月光，我翻看着从床垫下拿出来的存折。
三万一千五。
这是我全部的身家。
这里有我妈留给我的，也有我打工赚来的，原本这足以支撑我度过这三年，但我现在有了新想法。
虽然不知道顾子墨她还缺多少，但有了这三万块钱，怎么说也要离目标更进一步了。
我将存折放在桌子上，而后闭着眼伸开胳膊躺在床上。
在做重大选择时，如果有条件的话，我会让自己冷静思考五分钟。
我开始梳理这这件事可能给谁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顾子墨自不必说，有了这笔钱，她妈妈的病就有了治，只是该怎么让她接受，这是一个问题。
苏羽，如果这件事让她知道了她会怎么样？会不会生气，不，一定会生气，可我该怎么和她解释？或者说现在就和她说这件事问问她的意见。
师妙可，我为什么会想到她？对了，我和她是室友，我还要付房租给她，这剩下的钱只够一两个月，到时候她会怎么办？
安寻，叶然，为什么她们也会出来？可又好像脱不开她们，怎么我做这件事牵扯到的人这么多？难道是我的问题吗？
猛然睁开眼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来，我揉了揉发痛的额头，眯着眼朝着桌子上的那个红本本看去，最后还是松开手轻叹了一声。
我还要再想想。
整个周末都心不在焉的，搞得师妙可总以为我生病了，动不动就想拉着我去医院体检。
我只是还在想到底该怎么做。
我能帮上什么忙，又是以什么立场去帮，这都是我要思考的问题。
“唉。”
“莫恋同学，你到底在烦恼什么嘛，和我说说呗，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见我放下了手柄躺在地毯上，师妙可按下了暂停，往我这边挪了挪，用手指轻轻戳着我的肩膀。
我捂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师妙可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水果糖放在了我的额头上。
“莫恋同学不想说就算啦，请你吃糖！”
空气中的甜腻与糖果的清香同时抚平着我烦闷的内心。
我撕开包装，将包装上写着橘子味的硬糖塞到嘴里。
想通了。
烦恼再多不如亲口去问，如果顾子墨她需要帮助，那我就不用再多想，直接把钱给她就好，要是她并不想接受，那就再等等。
从地毯上翻身坐起，我揉了揉发晕的脑袋，而后给师妙可一个谢意的笑容。
“我想清楚了，谢谢你师妙可。”
站起身，我看了看时间，回卧室换好了衣服，想了想还是拿上了存折，而后推门走了出去。
师妙可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垂下了手，在我关门离开后打了个电话。
“看紧他，别被发现了。”
“是！大小姐！”
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轻车熟路的来到城市的边缘一隅，穿过那个小巷，我抬手敲响了顾子墨家的木门。
“莫，莫恋同学，你，怎么，来了？”
吱呀的响声过后，门后露出顾子墨略显惊讶的脸，她打开门想让我进来，我摇了摇头示意她出来一下。
“顾子墨，我来是想问你，阿姨的事情用不用我帮忙。医生那天的话你也听到了，我觉得还是尽快凑钱给阿姨做手术好，所以，这里有三万块钱，如果你想要我帮你，那你就拿去。”
我拿出存折摆在手上，而后对视着她的眼睛，想从那里找到她的回答。
“莫，莫恋……”
顾子墨似乎被吓住了，微微张开嘴有些手足无措的躲避着我的视线，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身体骤然间僵住，而后慢慢泄气般失落了起来。
“我……这个，妈妈她……可是，我，莫恋同学……你……我，我，我不知道……”
她慢慢蹲了下来，捂着脸在那里痛苦的喃喃自语，似乎在做着什么艰难的抉择。
空气中的酸楚蔓延开来，我能感觉到她心中的犹豫，以及卑怯，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纠结。
我得到了答案，而后便不再有顾虑。
“拿着吧，什么时候做手术了告诉我，我陪你去。”
我的心情从未有过如此的愉悦，我感觉我的声音都带上了些许的兴奋，在将夹着密码的存折塞到顾子墨的手里后，我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一下！莫恋，同学……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站在了原地，这让顾子墨有些担心，怕自己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我挠了挠头，而后转过头故作轻松的开口。
“大概，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和我经历一样的事情了吧，顾子墨，以后要照顾好阿姨哦，她真的很爱你。”
我摆了摆手，伸着胳膊离开了。
其实还有话没有说完。
我其实很羡慕顾子墨，能有一个如此爱她的妈妈，所以，我很害怕突然有一天她离她而去。
我不敢去想那时候顾子墨的心情，会不会就和当时的我一样呢？
从此就要一个人面对世界，再没人能温暖你的心，也没有人真正的为你牵挂，我真的不想再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了。
我不想将我的行为归结于同情的施舍，我和顾子墨之间并没有身份的高低，相反，我还会时常羡慕她温馨的家庭。
就当是透支未来的帮助吧，反正我一个人在世上也不需要那么多钱。
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孤独感却似附骨之疽在我的心底蔓延开来，虽阳光满身但仍感寒冷刺骨。
我没有一个真正的家，无论住了多久，多么豪华，我都没有一个自己的家，一个没有家人的家。
抬头看看夕阳落下，我拉紧了身上的衣服。
在我死之前，还能再见到你吗？
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