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着眼睛待到了天亮。
奇怪的是并不困，反而还有点精神。
天蒙蒙亮的时候安寻就起床了，我假装还没醒，仰躺在床上侧过头，悄悄睁开眼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她的动作很轻，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就下了床，开门时也小心翼翼的，还时不时朝着我看几眼，似乎是在怕我惊醒一般。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我转过身子面向窗户，偷偷拉开窗帘的一角向外看去，她正提着一个塑料大桶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那种塑料桶我只在工地上见过，似乎是用来装油漆的。
没过多久，院门再次被推开，我看到安寻单手轻松的拎着一桶水将它放在了院子里。
之后便是与梦境中基本别无二致的练习。
看着玻璃窗外那个认真又一丝不苟的身影，我不知为何心头涌起一阵哀伤。
我放下窗帘，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经过一夜的休息，我的身体好像好了不少，至少没有那种虚弱的感觉了，我估计可能是因为那时无意识间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所以才导致我昏迷了这么久。
摊开手看向已经带有肉色的掌心，我忽然间对自己的存在有了一种不真实感。
我到底是怎么做到调动那么多人的情绪，并以一种掌控的方式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奉献一切的，这真的是我一个将死之人能做到的吗？
我又想要逃走了。
离开这里，离开所有人，去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我的地方自生自灭，这才是我应得的结局。
自毁的冲动弥漫在心间，我就好像一颗悬浮在空中的氢气球，脱离了人世间后开始向上飞升，直到自我爆燃。
我似乎看到了璀璨的光明，还有永恒存在的宁静，我闭上眼，放松了心神想要看到更多，但下一秒，灵魂深处的三味将我再次拉回到了尘世间。
羁愫的色彩是红紫黑，像是三根链接在我和她们之间的线，让我没办法放下一切去选择灭亡。
我睁开眼，身边是安寻担忧的目光，但在看到我重新泛起活气的脸时马上转变为了不屑一顾。
“醒了就起床吧，洗脸刷牙准备吃饭，学校就别想着去了，至少等你再恢复几天，我会帮你请假的。”
我眨了眨眼，冲着她笑了笑，安寻扭过脸离开了。
周一开学，再怎么热爱学习的人都不免得会精神恍惚一下，行尸走肉般跟着其他同样死气沉沉的同学一起步入教室。
教室的门被推开，顾子墨抬头看了一眼新进来的人，而后失落地低下了头继续默读着课本。
又有人进了教室，顾子墨再次抬起头，但很快又低了下去。
“他没事了，昨天就醒了。”
安寻的话不冷不热的在耳边响起，而后漫不经心地走回了她自己的位置。
就这样重复着抬头低头的动作直到上课铃响起老师进门，顾子墨终究是无言的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尽管答应了那个神秘人不再去和莫恋有交集，但当安寻打电话和她说莫恋在她家里已经昏迷了很久之后，顾子墨终究是没能再按耐住内心的煎熬。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并没有选择去询问可能知道真相的安寻，反倒是沉默着留下来帮着她做了不少家务。
算是稍微报答一下安寻之前无名的帮助吧。
讲台上老师讲课的声音还在继续，顾子墨轻呼了一口气再次集中起精神。
好在这节课只是复习上个礼拜的内容，尽管有些小小的走神但终究是无伤大雅。
下课铃响起，老师收起教案离开课堂，沉闷了许久的教室总算是稍微活跃了一些。
顾子墨闭上眼，先让自己冷静了一下，而后继续做着练习册。
边上同学们的议论声有些大，似乎在说着什么上周五发生的事情。
顾子墨下意识的放慢了写字的速度，微微偏过头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真的假的？晕倒那么多人吗？”
“真的啊！当时吓了巡逻老师一跳呢，而且他们醒过来之后都不记得怎么晕过去的。”
“哇哇哇，不会真的有校园灵异事件吧？”
“别说还真有可能，后来有老师想去查监控，结果你猜怎么着？那段时间的监控全都消失了！”
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催化着逐渐发酵起的古怪氛围，越来越多的同学加入了讨论，都在猜测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讨论的程度愈演愈烈，甚至连“校园七大不可思议”这种东西都说了出来，顾子墨没再听下去，继续写着还剩一半的数学大题。
［那天发生的事情，会不会和莫恋同学有关呢？］
明明在看着手下的数学题，但思绪却纷飞到周围同学刚才的话题当中。
周五那天下午大扫除时确实没见到莫恋同学，当时还以为他有事先离开了，但第二天接到安寻的电话时才知道他已经昏迷了一天了。
难道说莫恋同学也是那个事件的受害者吗？那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安寻的家里，是被她带走的吗？
越想却越是没有答案，原本萦绕在心头的那些忧虑随着那陌生人不断重播在耳边的话语而逐渐消散。
是啊，自己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和莫恋同学在一起了，再去想他的事情也没有意义了，至少在还上那笔钱之前，自己都不应该再出现在莫恋同学的身边了。
酸楚逐渐盈满心间，顾子墨低下头想藏起自己的情绪，但眼前的数字却逐渐模糊，倏尔又清晰起来。
泪水打湿了刚刚写下的不等式，顾子墨深吸了一口气，拿出纸巾先是小心翼翼地擦干了练习册上晕开的墨迹，而后才慢慢擦着眼角还未干涸的泪珠。
“要去看看他吗？”
放学铃声响起，安寻快步走到前排，看向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顾子墨。
顾子墨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抿着嘴唇，重重地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只是背起书包低下头绕过座位旁的安寻，逃也似的离开了教室。
安寻皱着眉头看向消失在拐角的顾子墨，心头的那种疑虑却越来越深。
她的反应不单单像是表白被拒绝的样子，总觉得这里面有着更深层的，自己和莫恋都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不过……
安寻摇了摇头也走了出去。
现在并不是探究背后原因的时候，该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