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气氛总有点古怪，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个房子的餐厅这里。
师妙可坐在方桌的一侧，叶然跟着我坐在另一边。
看得出来叶然似乎对师妙可还是有些恐惧，一直都在朝我背后尽力隐藏着自己的身影，偶尔有对视时都会不自然的缩一下身子。
早餐倒是挺丰盛，而且我怀疑这个厨师和装修设计师是兄弟，他们好像都喜欢把各种风格杂糅到一起。
在这一张桌子上少说也有四五个国家的特色早点了。
因为不清楚师妙可是不是还在谋划着什么，所以我也只能先坐下来尝尝糕点。
还有印证我猜想的最后一味。
在她们二人各异的目光中，我神色平静地拿起桌子上看起来最甜的那个面包。
是一块淋满枫糖浆又沾满糖粒的巧克力夹心饼干。
我看得出师妙可的眉头似乎上挑了一下，随后颇有些兴奋地看着我，可能是将我也当成了喜好甜食的同类，而叶然则是微微瞪大了眼睛似是在计算这一口下去的热量会到达什么地步。
在将饼干拿近嘴的过程中我就嗅到了与以往不同的味道，我尽量克制着脸上的表情，张开嘴咬了一大口。
是甜，是纯粹到没有其他味道的甜，甚至腻的有些难受，可我还是一口一口将那块饼干吃完。
是了，都是真的，是我不敢确认的真挚，是我一直在寻求的完整。
可我为什么想要流泪呢？
或许是我的表现有些惊世骇俗，师妙可和叶然都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将那份甜度炸弹吃了下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后她们才堪堪回过神，师妙可低下头搅动着杯子里的红茶，叶然则是站起身踮着脚尖从桌子旁拿了一张手帕替我擦着眼泪。
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我装作无意的咳嗽了一下，抬手接过了手帕简单擦了一下就放了下去。
看得出来叶然很想问问我到底怎么了，她脸上担忧又探究的神情让我有一瞬的恍惚。
我摇了摇头拿起茶杯猛灌了一口。
清新的茶香很勉强的掩盖了一点点甜腻的味道，我沉默着接受了恢复全部味觉的事情，只是还是有些不知该做出什么回应。
餐桌对面师妙可自顾自地吃着甜食，我抬手将一盘小笼包拉向因为害怕而不敢去拿的叶然，自己则是挑了桌上早点里看起来最不甜的那个。
墨西哥塔克。
听说这个很辣。
果不其然，一口下去之后咸辣在嘴里肆意，倒是驱散了原本挥之不去的甜味。
“我吃饱了，叶然，你过来一下。”
师妙可的突然发声打破了环境里诡异的沉默，被叫到名字的叶然下意识的站起身，手里还拿着半个没吃完的包子。
师妙可先是深深看了我一眼，随后率先离开，叶然像是想和我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带着恳求的向我点了点头。
她们走后又只剩我一人。
我看向餐桌上所剩不多的早点，忽然发现师妙可的位置上放着一颗橘黄色的糖果。
“就是这里吗？”
安寻下了车，抬头看向这座陌生的大山，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背包的带子。
“嗯，剩下的路就要走过去了。”
苏羽紧握着手机，眯着眼似乎透过重重的山林看到了正朝着她们轻笑的师妙可。
顾子墨将编辑好的短信发出去后，也抿着唇跟在苏羽的身后看向上山的道路。
“走吧。”
苏羽轻声开口走在了最前面，安寻回头看了一眼顾子墨示意她走在中间，但她摇了摇头跟在了安寻后面。
上山的路并不曲折，也没有想象中的杂草丛生，倒是像有人先为她们开辟好了一条直达关底的道路。
苏羽的脸上难看的像是迎来暴风雨的大海，她知道这是师妙可在等着她们到访，但就是这种被人安排好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简陋的土路延伸到前方多了左右两个方向，苏羽她们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相似的三条路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羽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压制住心头不断涌现的愤怒，沉下心来观察着三条路指向的不同方向。
“只有左边有最近踩踏过的痕迹，另外两条像是最近开辟出来的。”
安寻走上前仔细搜寻了一遍后肯定了自己的说法，只是苏羽还是拧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突兀的铃声在空旷的深山响了起来，苏羽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才拿起手机接通了那个陌生号码。
“还纠结什么呢？朝着左边走就是了。”
令人恼怒的声音自听筒那边传来，苏羽似乎还听见了她隐隐约约的笑声。
明明已经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可此刻苏羽真的觉得自己的理智快要消失殆尽。
好在顾子墨看出了苏羽表情的不对走上前担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让苏羽勉强冷静了一点。
“你到底要干什么？”
压制的愤怒让苏羽说话时都带上了些许颤音。
“我？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想让莫恋活下来，倒是你，你来是想干什么呢？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吗？”
师妙可轻描淡写的回答让苏羽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很想说她不是这样想的，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内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劝她接受师妙可的提议，只要就此回头下山，她自会安排好后面的一切。
莫恋会活下来，自己也不是那个逼迫他牺牲别人的人，他还会回到自己的身边，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甚至他们还会有更多的未来。
只要转头离开就好，只要四个月就好，他一定会回来的。
心中的声音渐渐放大，她仿佛看见师妙可就在她的对面微笑着看向她，只等她点头认输。
“够了！”
怒吼声打破了重新沉寂下来的深林，几只被惊起的鸟儿振翅飞往更加静谧的地方，身后安寻和顾子墨担忧地上前，却发现苏羽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般勾唇轻笑。
“你还没成功，我相信莫恋他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你蛊惑的，要是我现在离开才是真的没有挽救的机会了。”
苏羽的声音越说越显得明亮，像是找到了她隐藏起来的真相。
“师妙可，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的安排万无一失的话又何必打这个电话呢？说到底你还是害怕我……我们的出现。”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只有若有若无的轻笑，但苏羽已经不会再上这么简单的当，她将电话挂断后毅然决然地朝着前方走去。
“苏羽，应该是左边。”
安寻没忍住开口提醒，却看见苏羽自信地回头一笑。
“这三条路都是一样的，她只是给了我一个退缩的理由。”
我不会再上当了。
苏羽微微笑着，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