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细细打量时,烟雨落才发现,慕雅不仅眉毛呈现幽幽的冰蓝色,连睫毛也是如此。她情不自禁地又揉了揉慕雅的小脑袋,惹得慕雅也乖巧地蹭起她的手来。
然而此地终究不是玩笑的地方,烟雨落牵着白白嫩嫩的小手站起身,面色凝重地打量壁画,目光最后落在唯一一扇臻冰大门上。古老的文字不知已在此沉寂了几千年,终于得以再次闪耀。
‘广袤的海洋方为立足之地。’
烟雨落曾学过一些古语言,很快就辨认出了文字的大意。
似乎是为了欢迎她们的到来,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清冷的微风向门后流窜,裹挟着她们走进门另一侧的殿堂。
才刚走进门,来路登时崩裂坍塌,巨大的碎冰像被一道无形的墙抵住了,恰好挡住了门。
中央圆台连接着四方向的臻冰台阶,外缘环绕以违背常识的流水。
踏着几级阶梯向下走到圆台上,脚下竟泛起层层涟漪,慕雅这才发现脚下是不可结冰的湖面,她们却能立足其上而不下沉。
一般人若是遇见这种情况,溺不死也得冻死,冻不死怕是也被吓得和祖上见了一面。
烟雨落非但内心无惧,甚至说她似乎就未曾将这一切放在心上,就像带娃旅游般,到此作一番闲庭信步。
经历了这么多,慕雅倒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只是安安静静地跟着烟雨落,半包裹的玉足轻飘飘地点在冰冷的湖面,所经处绽放白莲花样的印迹。
烟雨落暗自感慨小言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心下欣慰,檀口微微勾起,忽然听得一声惊呼。
“雨落姐!为什么我的倒影不见了说?“慕雅蹲下身,粉嫩嫩的食指轻轻戳了下脚底下的湖面,意外地陷入进去,圈圈波纹向外荡开来。她又瞟了眼,水中艳丽的红色长裙倒影映上了幽幽的蓝色,显得愈发勾魂摄魄,好似宫廷玫瑰饰以空谷幽兰,魅惑之余,平添几分矜持华贵。
究竟是怎样的生命或灵魂,才能在水中浮不出倒影呢?
烟雨落面上轻松的神色淡了几分,但也仅此而已,与倒影有关的[名咒]她并非没见过,再加上今天的各种怪事,水里的倒影不见了这种事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相较于此,她倒是更在意为什么她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从先前门上的古精灵语可以看出——这里很有可能与[绫神依雅]有关,否则小言怎么偏偏挑这个时候觉醒[名]呢?
甚至还把小言都变成了……
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坏事……
“因为,‘她’想和咱们家小言捉迷藏呀,说不定等我们找到出口的时候就能见到‘她’了喔。”
烟雨落神色坦然,赤色双眸瞥了眼三扇门,几乎看不出任何的端倪,警惕从眉间一闪而过——
她最讨厌做这种选择题了。
“捉——迷——藏——?”慕雅复述了一遍,声音拉得老长,却一点也不像小孩子玩闹一样兴奋,反而委屈地嘟起小嘴,“可是,我不想玩,为什么不能永远待在一起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令烟雨落灵魂为之一颤。
异乎常人的经历把她的心揪得无比紧张脆弱,即使对区区一个倒影的离去,都会惆怅不能自拔。她的心里含着一块臻冰,热切如烟雨落也无以窥探。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更喜欢大家都安安稳稳地在一起,永远的那种。
慕雅的神智恍惚了一瞬,忽而望见正前方的门开了——娇小的精灵女孩立在门内,向她送来秋波,绛唇翕张,不闻声,慕雅却读懂了唇语。
也或许,是心灵感应。
“来吧,雅酱~。”
眨眼间,方才所见已成虚幻,脚下延伸出两条冰迹,直直地指向前方的门。
“轰——“
霎时间,两侧的大门骤然崩裂,两团湛蓝色光晕飞向慕雅的头顶,落下长长的的尾迹,它们盘旋环绕着靠近,融合。光晕收束,凝成一顶冰晶精灵冠冕,锋锐的两端穿入细密的发丝间,隐隐流露出帝王的高傲。
耀眼的淡蓝色光晕如众星捧月般环绕在慕雅头顶的皇冠周围,臻冰冠冕不饰以分毫多余的点缀,令人不能不惊讶于其制造者是何等的冰冷高傲。
“这是?”极致的寒意袭向烟雨落,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老实说,仅仅一件器物便可对她产生这种程度的影响,该说的确是世所罕见呐!
“唔,头上沉沉的。”虽然看不见头顶发生了什么事,但实质性的重量确确实实给小慕雅带来了一定程度的压迫,让她双腿发软,一个劲儿地打颤。
随着沉甸甸的冰冠光芒闪烁,许多信息立即录入了她的记忆,对一只才满九岁的小萝莉而言,哪怕一点点信息量都是难以承受的,更别提如此庞大的了。一时间慕雅只觉得天旋地转,澄澈的双眸顿时昏暗了许多,她只能模糊地分辨出一张神色慌乱的俏脸,樱唇一张一合——
是雨落姐在呼唤她吗?
即将晕倒时,她却发现脑袋里的眩晕感忽然消失了。
慕雅甩甩脑袋,定了定神,给雨落姐回以一个可爱的微笑。
她这么乖,可不会让雨落姐担心的说。(叉腰)
见慕雅上一秒还面露难色要死要活,突然又变成了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烟雨落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但并不能完全放心。
“已经没事了吗——刚刚是怎么了?”
烟雨落一边问,一边揉揉慕雅的小脸蛋——她确实是有点忍不住了,而且又刚好单膝跪在慕雅面前。吹弹可破的肌肤尚可捏出一掐婴儿肥,富于弹性的滑嫩手感流动在指尖。
直到慕雅投来一个委屈中夹带几分幽怨的眼神,她才不舍地放开,指腹相抵,摩娑着回味天堂般的乐趣。
“大概……就——”慕雅的目光始终锁在赤色的双目上,稍稍噘起樱桃小嘴,思索着该怎么表达,“就像耳边有人在说话一样,一下子知道了好多好多事情的说。”
那么多信息,突然一股脑儿就蹦了出来。
比如她脑袋上戴着的是绫神依雅的皇冠,身上的小裙子也早已不是出门时的那条,而是以[痕迹]幻化而来的,名为[旷世幽霜]。
至于[痕迹]嘛,顾名思义,是[名]活动的反映,同时也是媒介,恰如薪之于火。[痕迹]越强,[名]也就随之变强。
再比如,绫神依雅非常厉害,她夸张到什么地步呢?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这世界原本的神明限制了她的自由,于是她就自己当起了唯一的神明;觉得自已一个太无聊,就创造了血族和精灵族两大种族。
同样是尖尖的耳朵,血族(当今皇室)继承了银发和身材以及“不死特性”,而精灵族则普遍高颜值,个个清风淡月、风姿绰约,而且对[痕迹]的亲和力也高得恐怖。
最后的最后,由于始终没有倾慕的对象,且活得太久了,觉着好没意思便睡懒觉去了,而且还把自己“分”成了好几部分。
便是这层原因,使得慕雅到现在还是正常“人”而非[蚀灵],否则就凭双方这悬殊的差距,只要绫神依雅想,随时都能“重开人生”。
突如其来的信息实在是太庞大了,慕雅一时半会儿也理不顺,索性就拣着自认为可能重要的讲给烟雨落听,听得烟雨落瞠目结舌。
烟雨落也不是没听说过绫神依雅的威名,但毕竟只能算传说,可慕雅所说的竟比那些传说还离谱!以至于她花了许多时间才收敛回心神。
二女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而后同时看向前方的大门,敞开的门后看不见一点光亮,似乎一旦步入便会陷于不测之渊。
待了这么久,也没见什么大不了的危险嘛,一点都不刺激,她都欣赏不到雨落姐战斗的英姿了说。
进门前,门的正上方闪出一句古文字:
“破碎这天顶,再限不住我眼。”
在这样的境况下,寂静恰恰是最大的敌人,它在每一个闯入者心里播种恐怖的种子,待得时机成熟,再发芽生长。慕言又恰好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烟雨落不免有些担心,又怕她多想,不知该从何谈起。
身后的门也同样很守规矩地被碎冰挡得严严实实,不给闯入者余留丝毫妥协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