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显宽敞的客厅里流动着素淡的灯光,瓷制的茶几上摆着一盆丁香花凌寒而放。天蓝色童装的幼儿蹒跚在茶几旁,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白白的门牙,慢慢的动作,显出十二分的笨拙可爱。
窗外的世界,对懵懂无知的孩童充满了诱惑,他纯白得宛如琉璃窗外白茫茫的小半截天空,多情恰似横斜出千万枝杈的缀雪华颠,洁净的平静的眼眸望着雪被,深深埋入其中,小慕言背贴着桌角,娇小的身躯缓缓下滑,扑通坐在了地板上。
烟雨落蹑着步子走近,蹲下身,冰丝睡袍躺到地上。
“小言小言,吃饭饭啰——”
间关莺语似的声音仿佛能够跨越时空,激荡起无数记忆的交错。
慕雅眼中忽闪而过盛世的容颜,娇媚的雪颜宛若冬雪下的寒梅孤傲。在这诱人心魂的绝美艺术品之上,造物主为她塑起高挺秀气的鼻梁,雕下饱满湿润的朱唇,绘上澄澈纯洁的美目。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显示出她所占有的独宠,而那造物主之于她的宠爱,又被她无所保留地施与给了她往后余生唯一的挚爱。
雨落……姐……
她想着,神思一阵恍惚。
“小言,吃饭了喔。”
“唔,雨落姐,知道了说。”
慕雅一边回答一边从高脚凳上跳下来,拍了拍屁屁,意犹未尽地瞄了眼窗外,跟着雨落姐入座吃起了午饭。餐桌上尽是家常菜,苦于种族差异,艾妮维娅只能吃着眼前的素食,望着桌上的美味佳肴。
慕雅就不一样了,每当想换换口味时,她都可以摇身一变,接着大快朵颐。
……
“呃嗬~雨落姐,呃嗬~”
慕雅心里无限悔恨午餐时的贪欲,尽管雨落姐已经帮他拍了一分钟背,但效果似乎欠佳。
“跟你说了慢点吃了吧,来,喝点儿。”
“呃嗬~知道了嗬~说。”慕雅眼中闪烁起泪光,望着餐桌上残剩的金丝虾球,小啜了一口龙奶。甘醇的滋味在舌尖打转回流,一口咽下,客厅恢复了平静。
午饭过了这么久,大家都已经出门去了,只剩下她们俩。
“效果有这么好吗?味道怎么样啊,小雅?”
看样子雨落姐似乎很好奇,于是慕雅小手一推,把玻璃杯递了过去。
“雨落姐,甜甜的,很好喝说。”
烟雨落叼住金色的吸管,吸了一口,认可似的点点头:“很好喝哦,谢谢啦,小雅。”
虽说是给雨落姐过生日,但她们却都像平常一样,似乎生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慕雅侧过身子欣赏起雨落姐来,白底金边的旗袍正是经由她遴选“万家”而来的,穿在这位金发玉人身上再合适不过。束腰的设计将纤细的身段凸显得愈发凹凸有致,素白的底色则衬出十二分的冰清玉洁,金缎镶边盘绕出窈窕曲线,静静垂落膝边,自有一股高贵气质。倾国倾城的雪颜上,是她亲手化的妆,尽管技术不怎么如意,但好在雨落姐的素颜足够有实力。
“小雅?”
“唔!”慕雅全身心地陶醉其中,被突然一叫,呆毛登时竖了起来,“什么什么?”
烟雨落被她这副萌萌的模样逗得启齿而笑:“咯咯,我只是想问问你,现在饱不饱,要不咱们也出门去逛逛?反正迭夜羽会回来收拾这些的。”
话毕,烟雨落指了指餐桌。
“哦哦,等慕言吃完这几个金丝虾球再走。”
“这次可得慢点吃喔,小馋猫。”
话音未落,蓝光抢先闪过,慕言已然拿起筷子品尝起来,十分淑女地给最后几个金丝虾球判下了死刑。
用完餐后,他还变回了慕雅,双手合十超度似的口中念念有词。
“抱歉,金丝虾球先生,由衷感谢您无私的馈赠。”
“好啦,再不出门太阳就要落山啦。”
“知道啦知道啦。”
慕雅摸了摸自己的小肚肚,屁颠屁颠地跟着雨落姐走到了家门口,正当她准备幻化出[旷世幽霜]配套的高跟鞋时,雨落姐勾着一双崭新的雪白运动鞋晃了晃。
“上次穿高跟鞋在外头走了一天,脚丫子都红了不是?今天出门可不许穿了,”末了烟雨落又补上一句,“你爱美,可我爱你呀。”
温柔得过分的声音飘进慕雅的小小心灵,惹得她心里头一阵暖意,小鹿乱撞,脸蛋也跟着浮起一抹红霞,一股股蒸汽趁势冒了出来。
糟糕,这根本就是超绝慈爱的说!
“知道了说,下次不会了。”面对这样体贴却凌厉的攻势,慕雅不知所措地戳起了手指头。
那天晚上回到家后,她就立即被雨落姐拉去洗香香,水晶高跟鞋一脱就露出了红嫩嫩的脚脚,于是此后每天晚上雨落姐都不辞辛苦地为她按摩。
事后想想可能是走太久了,毕竟她还从来没有出过这么久的门儿啦。按漫画里某些批评家的话来说就是——
娇“什么”养的温室花朵。
不过啊,雨落姐的力道真是恰到好处,手法也很精湛,实在是太舒服辣!
“好啦,我又没怪你的意思。”
“雨落姐最好啦。”
被烟雨落一摸,慕雅嘿嘿一笑,呆毛也跟着摇了起来,乖乖穿上鞋准备出门。
[宛元]城作为北地紫罗兰人类王国的一个中型城镇,其繁华程度自然不可能同[明鉴]相提并论,更遑论[芸辉]那联袂成云、挥汗如雨的喧嚷。
尽管如此,一整个下午的尘世闲游却别有一番乐趣,同那天相比,和雨落一起逛街给慕雅的感觉更加悠然自得。
夜幕降临,慕雅走在昏暗冷淡的街道上,数着似乎总也数不尽的明星。它们像她的眼睛一样,拖拖拉拉的也就像她一样,它们调皮地闪烁着,一如她总在雨落姐面前卖萌撒娇。
有个地方,她想带雨落姐去。
她扯了扯她:“雨落姐,[次雪]森林的雪山上,想去。”
“嗯,好呀,小雅想去咱们就去。”
“嘻嘻。”
排空而上,她们落在雪山山顶,仿佛只在眨眼之间。
“好快的说。”
“没冻着吧?”
“没有的说。雨落姐,可以闭上眼睛吗?”
烟雨落“嗯”了一声,含着笑闭上了眼睛,被慕雅拉扯着转动脚步,缓缓坐下来,随后慕雅坐进了她怀里。
“可以,睁开眼睛啰。”
“铛铛——”
玉臂张开,仿佛承托起梦幻般的夜空,黯紫“双翼”般的夜翱翔于天际,整片冥苍揽括下无尽的款款深情。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
于这死一般的静穆里,止有寸缕阴云徐行,宛如翻行的书页。慕雅微张檀口,淡淡的白雾升起来,呢喃着,朦胧了夜空中金色的文字:“繁星,繁星,繁星……”(此三段参考伊瓦什凯维奇《夜宿山中》)
万千冰雪,是她视域的延伸,星空璀璨,光影迭错,玉轮如镜,映照着她心醉神迷。
“雨落姐,小雅生日那天,天上有好多好多星星,一闪一闪的说,在依雅姐姐的回忆里,这里的星空好美好美,她还告诉小雅,一定要来看看的说。”
慕雅缓缓垂下双臂,向后缩进温暖的怀抱里,枕着酥胸,任由雨落姐理弄发丝。
薄薄的冰蓝色[痕迹]弥漫开来,灼灼的灿金色[痕迹]氤氲包裹,异色[痕迹]两相纠缠,忽明忽暗,摇荡出层层光晕,为月色下的两人平添一抹静美。
“虽然雨落姐说很喜欢这件旗袍,但是那是迭夜羽姐姐和艾妮维娅姐姐买的,不是我的说。”
慕雅顿了顿,纯洁的秋水四里倒映出一轮素月,䌲黄光晕。
“所以,我想带雨落姐来这里,想和雨落姐一起分享。”
“这是我想送给雨落姐的生日礼物。雨落姐,小雅除了这些星星和亮,就什么也没有了说。”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渐渐哽咽断续,看见周围的光晕翻涌缠绵,胸中千言万语,都溶进蒙蒙白雾里,飘散——
飘散。
这是她第一次,落下情感意识的泪滴。
点点热烫砸在她的脸颊上,仿佛在回应她的企盼。
一股强大的力量忽然抱住了她,她听见头顶传来雨落姐於悒的哭腔,颤动着。()
“你还有我哇。傻孩子,你就是我……最好的……
“礼物。”(本卷完)